从那个冰冷的眼神中,已经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木秋风啊木秋风,莫不是你期待太高?还是你幻想太多?
他顿觉胸口火热,血液在体内肆意翻涌。
“意气用事,得不到什么好处。”萧弄愁轻启唇,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事不关己的冷淡。
“那好。你帮我把人带了出来,我也助你找到了独孤夫人。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从锁星石里放出来吧。至此,我们算两清了。今夜我救他们,你就当个看客吧。”
木秋风的话亦如冰一般寒冷。他们分道扬镳过不一瞬之间。
“你们站到一起,免得走散。”
走到一开阔处,木秋风跃上房顶,全院的布置尽收眼底。他再腾空而起,周遭陡然间荡起千层气浪。然后运掌蓄力,便有数道气势逼人的长虹袭向周围,随即一声巨响,结界打大破。
结界散去,化作瞬间光影。
他轻轻扬眉,做了下来,颇有些漫不经心。
房顶下面有人问道:“我们不走吗?”
当然要走!只是他不想像逃亡一样慌乱地走。木秋风拿出佩剑,剑泛着墨绿色的光,剑柄刻有青龙图案,已看得出些锈迹。而剑身光泽如初,他看着剑上映出的灼灼目光,低声道:“等我解决好了雨公子,再走。”
“小子!解决我?不要待会儿被我解决了。”
一声空灵环音打破寂静,雨公子出现在另一端,步步生风。
“木大哥,我们没能拦住她。”
一时之间,扶夕派的弟子、霁月、朴真都出现,他们迅速将雨公子围住,拔剑相向。
那一群人见雨公子出现,个个面露恐惧。
屋内,独孤夫人被萧弄愁扶着,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况。血孤散的毒性不容易散,即使熬过了最疼痛的时间也要饱受余痛的折磨。
“夫人,您中了血孤散为何不告诉我?又为何不服解药?”萧弄愁问道,她很担心。
“无事。只是怕你们担心。你别告诉独孤。”
“不先告知他难道等他来了干着急啊。”萧弄愁喃喃自语道。
“弄愁,你刚才怎么那般冷淡的说话,你们不是一向关系最好了?”
“关系最好?夫人您别说笑了。不过是两个人想法不同,便不用再继续为伍罢了。我跟他还没到关系要好那一步,随时都能甩掉的。哎,不用管他,我只要保证您的安危,到独孤前辈来就好了。”萧弄愁挤出一个小孩般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我刚才冷淡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
独孤夫人握紧了她的手,眼神中的关切不言而明。
“哎呀,我们能怎么样!又可能怎么样!夫人您多虑了。我们,还是看看外面吧。”
雨公子转而看向节节后退的那群人,邪魅地轻笑。看着他们笼罩在恐惧之中,无法轻易死去又无法逃出生天的悲惨,心中的愉悦便多了几分。
短短数月,他们从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王公贵族,到现在不人不鬼、下跪求饶的地步。而这一切,她雨公子是缔造者,更是一个台下的看客。
“木秋风,你修为不低,又聪慧过人。劫走了我牧尸狱数百的囚犯,现在又来跟我抢人,是不是太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要救的都是些什么人!救下他们,就是助纣为虐,伤天害理!”
雨公子字字珠玑,语气逼人。
“夫人,这话什么意思?这些人可都是普通人呐。”萧弄愁将独孤夫人扶着坐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探着脑袋望。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木秋风。
木秋风依旧擦着他的剑,没有抬头看任何人。
真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萧弄愁又翘起了二郎腿,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手放下时瞧见了刚才的伤口。她顿了顿,继续打哈欠。
“含糊其辞,故弄玄虚!你不必说那些话来让人浮想猜测。我只知道,他们皆为凡人,翻不起什么惊涛骇浪。而你,滥用自己一身修为将他们带上魔宗,将冥界的虚术用在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身上,折磨他们。一个在魔界高高在上,一个只是世俗凡人,难道,你们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啧啧啧,这小木神君挺威风啊!''
“弄愁啊,他惹你生气了?”
萧弄愁转过头去,两眼一抹黑,幽幽开口道:“这哪儿跟哪儿啊!”
木秋风一番慷慨陈词,引得周遭的人热议起来。
许旖旎怒道:“雨公子,秘密带人进魔宗的竟是你。不成想你把人藏在自己的别院,难怪我们在牧尸狱查不到。今夜证据确凿,我定会回禀山门,率领仙界弟子讨伐与你,给九天之下的万众生灵一个交代。”
“你是在吓唬我吗?”雨公子几声阴邪的冷笑,笑声穿透凛冽的空气,惊起林中栖息的倦鸟。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一群胆小鬼呀!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地狱流窜出的魔音,一声一声急促瘆人,像索命般牵动人心。
萧弄愁在里屋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独孤夫人面色凝重,那只手,从未从胸口放下过。眼前这个薄命的红衣魔头,在越平心静气地跟人谈话时才是最恐怖的。当她将记忆拿出来用力抽打时,那便是比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还要令人窒息的无可奈何。让你已经忘却何为疼痛,但又深受其折磨。
到头来,连痛苦也都成了消遣时间的享受了。
“木秋风巴不得马上就端了我的老巢,再将我碎尸万段,救下这群窝囊废。而你们,却只敢去禀报仙门里的那几个老头儿,这么灰遛回去,找到靠山又如何啊!”
笑越发猖狂,越发让那群人倍增恐惧。
“这人未免太嚣张了!做了有违天理的事还出言不逊,看来是还没被人收拾过。”
“这就是他们魔宗一贯的作风,天性如此,令人发指。两界还结下什么百年之好,当初就该将其铲除干净,还六界清宁。”
“你休要胡说!谁说我们只能回去搬救兵。你!在场的人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你吗!”言罢,范遮那个急脾气举剑刺向雨公子。行动突然,没人及时拦住,他刺下第一剑,被雨公子的折扇弹了回来,重重摔倒在地,什么也没落着,有幸还能溅起大片水花。
木秋风抚额叹息,听他们废话连篇,一句也不是他想要的。
“雨公子,你又何必故意挑衅。你一人的痛苦,千方百计也要教别人来尝一尝,那些萦绕在你手上的孤魂们,你不怕他们寂寞难耐,回来找你共叙往事?”
独孤夫人突然开口,她依然盘坐在屋内,不敢轻易起身。
又是出乎意料的落空感涌上心头。她深信不疑,她一定不想此事天下皆知,也曾一度认为她会为了隐瞒此事倾尽所有。一年了,她企图能够读懂她。可如今看来,是她奢望了。
雨公子一惊,随即又是一声轻蔑的笑。
萧弄愁瞬间来了精神,她向独孤夫人投去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就差“好奇”二字写在脸上了。木秋风也收起剑,警觉地竖起耳朵。
“独孤夫人。区区孤魂野鬼怎么够,未来,我还希望这几个小鬼陪我彻夜长谈呢。话说起来,我与他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他们尚且能对我拔剑相向、悉数批判;而你,与我相识甚久、恩怨皆俱,是最有资格评判我所做之事的是非对错,可你却半个字也不说。我是还该谢谢你呢?还是说你包藏祸心?亦或是你愧疚难当,无颜再过问我的事?”
萧弄愁凑上前来,低声道:“夫人,这人这么会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良心不痛吗?”
独孤夫人低头苦笑,“栽赃也好,蓄意恶言也罢,她话的真假善恶我早已分不清了。”
“独孤夫人。至始至终,你不过是个看客。可,别把自己当作戏中人了。”
看客?怎么又是这句话,刚才木秋风叫她作个看客,语气还有些决绝。现在,雨公子说独孤夫人是个看客,语气平淡好似一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