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闪烁着光怪陆离,忽而骤然变化,忽而明暗交替。
弄愁坐下来,忽觉困意朦胧,打了个哈欠忙抬手掩着,生怕玉屑看见。
“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去给我爹请安。他有事同你交代。”
“啊!”
睡意顿时消散了,她惊呼一声,随即脑袋里像有蜜蜂在飞一样嗡嗡嗡的。她担心了这么久的“魔鬼审问”终于要来了?
“放心,我也会在。''
“那就好。”
赏月就此结束,他们一道返回,悄然无息。
她回到榻上,倒头就睡。
大陆另一处极为隐蔽的芦苇屋里,木秋风与她看着同一天空的景象。自他满身血迹的回来,过了半月,他与遗世山人已经准备启程前往扶夕岛。
“秋风。”
遗世山人在他身后,负手而立,雪染青丝,一身劲骨清风。
“师父,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月初九回岛,这是他们选拔新弟子的日子。不过听说他们已经取消选拔了。”
“最近诸事皆生波澜,我在此时回岛,也是帮他们省了件事。现在他们大张旗鼓,也并非是我所愿。”
他缓缓点头,走出了屋外,与这十多天以来一样,突然不爱与师父说太多的话。
“风儿,等我回了扶夕岛,你可愿出师,去寻你自己的逍遥自在?”
“师父,如果能,徒儿当然愿意。只是蕴藏在这天地山川的自由自在,徒儿早就没有了。”秋风侧过身,月华照在他阴郁的脸上,拖下长长的薄影,他望向遗世山人,冷声道。有些记忆不断闪回,那是满满的乐与悲。
“还在怪我?”
不知不觉心紧了一分,遗世山人有种踏上前的冲动,木秋风却抢先一步说道:“是。我是怪您。怪您当初武断的阻止我们。”
“秋风,你此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那日你血淋淋的回来,眼神就如现在这般。”
他摇头,回过身,比草屋还高的芦苇沐浴着月光,像鹅毛般洁白无瑕。他站的位置,萧弄愁曾经驻足过,两年前的她正如他现在,抬头望着天空。
他虽记不清是哪天,却深刻地记得师父脸上的表情,无关愤怒、无关疑虑、无关失落,师父好似藏得很深,但那表情在告诉他:萧弄愁,不行。
“你能带她来这儿,可她未必能带你回白川!你问她,她敢吗!白川是什么地方,我们旁的人,不能轻易招惹。”
起初,他以为师父碍于白川在仙界的处境和地位,或是它的神秘未知而不能接受她。师父过惯了独来独往,不见也不寻任何人,甚至那时,他还不知师父曾是扶夕派的门人。
可遗世山人强硬的态度,坚定不移的决定,怎能是这样的理由就可以说通的?
他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声音轻得连他也听不见。
师父啊师父,徒儿那时诸多事情一概不知,自是糊涂。可您告诉我您是扶夕派门人的那一刻,还不知我瞬间明白了什么?众人皆知,白川神秘,却与扶夕交好,其关系,也胜过各大仙门之间。扶夕派的人,怎会不知白川,怎会将白川看成世间隐藏的祸患。
如此自相矛盾,他们师徒之间心知肚明,却都不愿问,不愿戳破。
他也没告诉遗世山人,他重遇她了。
罢了!所谓定局也已让他遇见转机,还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他不愿再去想,主动岔开话题。
“师父,待您重归山门,我便会自己寻个去处,或是去寻父亲和弟弟。师父,徒儿会记得您对我的恩情,刻骨铭心。”
木秋风刚才那冰冷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声音敞亮干净,像是林中清鸣,终让人听得出些许希望。
遗世山人渐渐和颜,“嗯”了一声,道:“我不会再横加干涉你的事了,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吧~为师谢谢你这十年的陪伴,以抵我这百年以来的清孤杳寞。”
“总归看您在扶夕安顿好了,我才放心。就让我陪您回去吧。”
其实,他想说:他想弄明的疑惑,也想要在师父身上找答案。
第二日醒来时,初一和无根早已在院外等候。再早些,他俩受了萧沛的吩咐来接弄愁。弄愁见无根脸上一片阴霾,还带有几分焦虑不安,于是忍不住拍他一掌,问:“干嘛像根腌菜?”
“姐~你不会要被问审吧?今日议事殿里已聚齐了各大分墓主,就等着你呢!”
“是吗?”
她故作紧张,还加快步伐做样子,催促他道:“那得快点儿了,没有让长辈等我的道理啊!”
“是是是。”
无根的神色依然煞白,他完全把弄愁的话当真了,生怕他姐出什么事。
初一笑了笑,拉住有些冲撞的无根,对着弄愁道:“好了,你别逗他了。无根也是,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也不要妄自揣测上面的意思,你姐什么时候遭过罪,什么时候出过事啊?”
无根还未反应过来,弄愁先捧腹大笑起来,闲暇之余逗逗无根,是她在白川生活的日常了。
“可,可那阵仗大着呢。”
“行啦!真是个木头脑袋,我还没怕呢,你着个什么急。昨夜哥已经跟我说了,没事儿。”
见弄愁这样解释,无根才放下心,傻乎乎的笑。
玉屑只是跟她说叔父有事,却没说同时还有白川的各位墓主,这让她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心里面突然打起了鼓,随着慢慢靠近,竟然开始忐忑,她虽表面上看着冷静,却十分警惕着无根的担忧。
脑袋飞速联系着外出发生的事和最近得到的情报,她在一丝一丝地寻找自己的过错。
难道他们要就屠城一事立个欲加之罪,以此来惩戒她?毕竟,这白川认为她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假”少主的人,并不少。
唉!
“弄愁,我们不能再送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吧。此次议事极为隐秘,闲人不能靠近,进去你要谨慎些。”
初一亦如往常千般嘱咐,而弄愁也愿意听,目光笃定的点头。
独自踏上路程,弄愁便加紧脚步,心里盘算着待会可能发生的一切,治罪吗?有可能。
白川待人严厉,有许多忌讳,其中一个便是不能主动招惹麻烦,所以才严防族人私自外出。
她这次出行的经过已经悉数交代,没有半点虚实不明,但也让族人脸色大变,在他们看来,她只身前往魔宗寻人是鲁莽,答应与人合力救出牢房仙界的人是惹事生非,后没有全身而退差点丧失性命是愚蠢,凡此种种,都可看作置白川于不顾的失职,足以定她的罪。
“砉”的抬头,弄愁俨然看见了萧沛和玉屑,上次见他们父子站在一起,还是她十五岁生日时一同来为她庆祝的时候。
那画面,虽不那么温馨,可两个风姿绰约的人站到一起,却是有些艳煞了一旁的阴间奇珍异花。
萧弄愁,你在想什么呢!?严肃!
她狠狠敲自己的脑袋,快步上前,语气恭敬:“叔父,哥。”
“跟我来吧。”
萧沛转身径直踏开步,方向却不是议事殿。
“这?不是——”
玉屑投来一个警惕的眼神打断她,仿佛跟她说:什么也不要问,听从叔父安排即可。
点了点头,他们并肩走着,跟上萧沛,朝着白川主墓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