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秋风哥哥。”霁月突然出现,自顾自地打开画纸,纸上的人像徐徐展开。画中一位温婉恬静的女子深深吸引住了霁月的眼睛。画上的女子眉眼宛若拂风细柳,一点薄薄的红唇增添了些许气色,微微扬起的嘴角恰好勾勒出温柔曲线的下颌。
她的双眼已经变成绿色的深湖,荡漾着碧水,又有碎浪般的透明。
但霁月又觉得哪里不对,这是清澈之下藏着的忧郁心灵啊。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望着画出神。
“酒窝妹妹,这画中的可是位美人?”萧弄愁一点儿也不像和霁月刚认识一样,单手勾住霁月的肩膀,说:“酒窝妹妹,不如你帮我找一下这位美人?”
霁月看向木秋风,她倒可以帮,但是木秋风没有发话,她更想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妹妹。
木秋风别过身去,低头。
“怎么样?酒窝妹妹。你看他做什么!不然我就自己去找你们就继续留在这吧。”萧弄愁贴近霁月的耳朵,手抚上画纸,“你看她多美啊!你忍心这位美人在牧尸狱受苦啊!”
“好。”
萧弄愁莞尔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我看一下。”
片刻,木秋风轻轻收好画纸,还给了萧弄愁,举止大方有礼。
萧丫头,你果真只是忘了我。
画中的人不正是游仙独孤鸿之妻吗。木秋风有幸见过一面,那时还是因为萧弄愁的缘故与独孤鸿夫妇结识的。两年前夫妇二人还在一起,如今独孤夫人却只身一人在牧尸狱,不知独孤鸿又在何处?是否着急地寻找?
“萧丫头,你放心。一定帮你找到,一定平安将独——画中这人带出去。”木秋风一字一句承诺着,坚定深沉的语气犹似故人寒暄。
霁月尴尬地将目光躲避开,她迟迟不肯答应萧弄愁,倒显得自己心眼小了。
“嗯。”
“木师侄。”
朴真走过来,目光始终带有对萧弄愁的敌意。咳嗽了两声,开口道:“有什么打算?我已谈拢了牢房里的所有人,跟我们出去绝不招惹麻烦。只要能带他们安全出牧尸狱。”
“只是出牧尸狱吗?他们不想逃到更远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老道长,你在这儿多久了?”
朴真的脸无比僵硬,双目怒睁,这娃儿——刚刚停歇,怎么又拿话来气我!
“萧丫头,你想说什么?”木秋风出来解围,她这一问,恰好问到朴真的痛处去了。
“好吧!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牧尸狱外,必定引起动乱。他们不止想出去,还想搞事情吧!”
“那怎么办?”
“不管了,既已答应带他们出去,我带他们出去便是。出去之后一切由他们去吧!不管他们要干些什么,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木秋风说话铿锵有力,眼神放着光,他望着萧弄愁,示意他已经决定。
“霁月,出去之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秋风哥哥,我——”
“我也有自己的事。九天之下纷事交织,若有缘自会再见。”
萧弄愁摇了摇头,不由得又对木秋风多了几分好奇。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谦逊体贴,但要是狠起心来,比面目可憎的人显得更绝情。
木秋风突然变得严肃,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违逆的威严。
霁月不再作声,连脸上一丝不情愿的苦状也硬生生地隐藏。
“那就这么定了。那,什么时候动身?”
萧弄愁快言快语,她做事一向不会拖泥带水的。
“明天傍晚。”
“好。”
“朴真师叔,还要麻烦您联络各个牢房的人,告知他们。”
朴真捋了捋胡须,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开。
霁月跟着朴真,也默默地走开。
牢房来了人,气势逼人,嘈杂声逐渐减少,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入口处的墨池旁。
披头散发,衣袂飘飘的红衣女子缓缓在墨池边上绕圈,步履轻若游丝,像幽灵漂移一般,生出阵阵阴风。
“萧丫头,等会儿别说什么激人的话。”木秋风俯下身,低声喃喃细语。
“嗯?”
“牧尸狱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看你们一个两个面容尚佳,一点不像受过牢狱之灾。怎么样,各位待在这里都不寂寞吧。”
语气回荡在石壁之间,像冷笑、像揶揄。
“这位雨公子来这干什么?”
“不知,但是绝对没有好事。”
“还没进来?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看完就快滚吧!”
话音未落,是那几个扶夕派的弟子走了进来,四处张望,尤其注意关着的众人。
墨池里的水突然开始涌动,有阳光从缝隙处照下来,照在墨池上,照在雨公子身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即使镀上一层金光,也显得毫无血色。
天亮了。
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写满了对那几个扶夕弟子的轻蔑。
“看完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副没有收获的沮丧模样。
“这里关的都是什么人?怎么跟前面那些不一样?”
雨公子冷笑一声,隐匿到暗处,口吻极其漫不经心:“你们不知道?这些人,不都是你们仙界来魔宗找事儿的白痴吗!”
“你说什么呢!谁是白痴!”
“等我割了你的舌头,看你在这说你的大话!”
“各位仙友,我们掀了这牧尸狱,正好出去。”
吵不痛快,有些人已经一拥而上,想尽各种法子打开牢门。
“还请你把话说清楚。”
声音清脆,平息了牢里的躁动。
是那个与雨公子对峙的女弟子发话了,此刻正手持长剑,站在雨公子面前。
“近年来,许多仙界的弟子常来魔宗闹事。魔宗不想破坏了两界结下的百年之好,故而没有将其杀害,而是关在了这里。”
“哼,你说的话谁信!这莫不就是你秘密带入牧尸狱的那批人吧!在这里装什么仁慈!”
一道令萧弄愁反感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萧弄愁白了一眼,嘀咕道:“小木神君,我怕我待会儿又要说难听的话了。”
木秋风露出浅浅的笑:“你不理他的话就是了。”
雨公子根本不正眼瞧他。
“那好。是我们打扰了。但我要理论理论这些人的事。他们来闹事你们不好直接杀了,但也不止关起来这一种方式。大可以放了他们,各自都大度些,不管是什么事都能划化解开。魔宗何苦费力关一些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人。”
“是啊!放了我们吧!”
“这下,带他们出去的计划要有变化了。”木秋风退到人后,坐到萧弄愁旁边,萧弄愁闭眼靠在墙上。
“困了?”
“没有,只是乏了,不想理他们。”
“你刚才怎么叫我‘小木神君’,不是说要叫我‘死木头’吗。”
“话是那么说,但我还是很有分寸的。你我刚认识不久,我何以这么没大没小地叫你?”
木秋风愧得低下头,苦笑。你这叫我以后何以厚着脸皮叫你“萧丫头”。
“你倒是很会说话,不过——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既然查看完了,就滚吧!”雨公子放慢脚步,径直走到女弟子面前,正色道。
“师姐说得没错,你们魔宗理亏,就要赶人了吗!”
“笑话!理亏何在啊!与我魔宗作对的人,我们想关就关!”
气氛愈发凝重,到了拔剑弩张的急迫地步。
朴真穿过人群,开口道:“许师侄。”
女弟子一惊,忙转过身,十分错愕:“朴真道长!您也在这!”
“是。你们回去吧!莫要再争执,免得自己也深陷其中。”
朴真一番语重心长,引得扶夕弟子面面相觑。
“总算有个识相的人。”
话毕,雨公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