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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5. 字丑中原

边关捷报,赵桢急匆匆回宫去了。

西夏进犯范仲淹所守边塞,宋军屡战屡胜。

狄青为先锋,一马当先,率领虎翼军出战,借党项人轻视宋军之心,狄青采用诱敌深入之计,使西夏一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接着又在女之崖,双野岭,木匮崖大败党项,还俘虏了西夏双羊公主,宋军士气正盛。

赵桢大喜,升狄青为迁步军副都指挥使,旨意方才发出,又收到范仲淹,尹洙千里之外的奏疏,说狄青性情稳重,不贪功冒进,实为不可多得的将才。

赵桢大悦,即刻又一道圣旨升狄青为马军副都指挥使;且准范仲淹所奏,释放了西夏俘虏。

御书房内,文彦博觐见“陛下,正月十七日,辽使臣便回去了,不如留耶律洪基为人质,挟北朝攻打西夏。”

赵桢沉默良久,问道“北朝谁掌权?”

“圣母太后萧耨斤。”

“太后对儿子心意如何?”

“太后萧耨斤偏爱小儿子。”

“北朝皇帝耶律宗真有几个儿子?”

“长大成人者三人。”

“国家和儿子孰轻孰重?”

“臣惶恐!自然是国家,若非陛下点明,臣还糊涂着。”

文彦博下。

李齐上前“主子,北朝有消息传来。”

“哦?”赵桢放下笔墨,走出文案“快快呈上来。”

李齐呈上信件,画像“陛下,这几张画像是辽王室的。”

赵桢先打开信件,喜不自胜,谷穗既不是辽公主,亦不是辽王妃。且她最早在辽出现的日子只比宋早了三天,赵桢顿时心下宽慰。接着展开画像,其中一张正是自称元重的耶律重元,赵桢看了良久,搁在文案上。

李齐说道“主子,何不趁机除掉?”

赵桢说道“除他有何难?只是除掉他反而助益耶律宗真,使他再无顾虑。”

“可是,公子……”

赵桢看了眼李齐,李齐不再说下去。

赵桢看向远处“你看,枝丫上空了的燕子窝,天冷了燕子会飞往温暖的南方。帝王的暖,只能是百姓的暖。”

“主子……”

赵桢嘴角一抹轻笑“你听,起风了,风多么宽广自由,爱往哪儿吹便往哪儿吹。”

……………………………………………………………………………………

眼见着元宵节到了,各色各样的花灯从开封府一路搭建到宣德门。汴京城日夜开放城门,以便城外居民夜赏花灯。

纱灯、纸灯、琉璃灯和塔灯,形状如蝴蝶的,蜻蜓的,飞蛾的,蜜蜂的。鳌山灯上坐着彩色衣裳的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最气派要数龙灯,一条巨龙上嵌着几万盏花灯,从龙头到龙尾长达一百多丈,弯弯曲曲绵延几条街,光彩夺目,望不到边。

又有官家携后妃出宫驾临宣德门,与民同乐,召诸色伎人献艺,耍的好赐银两绢帛。大相国寺有皇家灯谜出来,猜中了自然打赏丰厚,有的几十两银子,够大户人家吃上月余了。百姓皆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老管家,书丫头进来了。

老管家呈了单子“公子,‘桃花庵’‘霓裳羽衣’花棚的曲目有了,您过目。”

谷穗接过单子“就照这个,告诉她们,牟足了劲,把赏赐都赚了来。”

依丫头在一旁低头吃吃地笑。

老管家笑道“使得,家里不差这几两银子使唤,多少是皇上天恩。就是自家花费万两,到底不如恩赐又体面又粘恩戴福的。”

书丫头笑道“金线蜀地灯笼锦今早儿送到文府里去了。”

谷穗笑道“好!就等着哪位娘娘穿着它惊艳四座了。”

耶律重元歪坐在一旁,瞧着谷穗笑。

挨到晚上,星儿,板凳头上各顶着蜜蜂状小灯球,仰着脸,扯着谷穗的衣袖摇“亲亲,我们要去看花灯。”

谷穗摩挲着他们的脖颈,笑道“好。”

飞丫头说道“要碧妹妹跟着吧,她是个仔细的,每年热闹的节日,总是有丢女孩儿的。”

这倒把谷穗唬了一跳“为何丢女孩儿?”

“女孩儿生的好看的,给人偷了去,从小教授技艺,长大后卖给有钱人家做丫头或妾的,若是个肯长进的,弄得一手好厨艺,做个厨娘,那养父母可是赚好些银两呢。”

星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问道“飞姐姐,坏人偷男孩么?”

“没听人说过偷男孩儿的,即便是偷了,也只能做儿子了。”

板凳抱着谷穗的腿,仰着脸,格格地笑。

“这有何难,我去换了衣裳便是”星儿撒腿儿便跑了。

一会子出了来,梳了个男孩发髻,系了件黑纱鹤羽大氅,活脱脱的一个小公子,倒是同谷穗有几分神似。

谷穗要碧丫头带着几个小丫头,小厮跟着去了,又差了两个护院好手盯着。

谷穗,重元两人直奔宣德门去了。一路上千乘万骑,流人如龙。

到宣德楼前,远远地瞧见宣德楼上撑着黄色华盖,也瞧不见华盖下的面目。谷穗拿出望远镜去瞧,被重元抢了去。重元一面看宣德楼,一面用手臂钳着谷穗的身子。

前面一处喝彩声一阵阵传了出来,谷穗丢开他,走了过去。可惜围的严严实实的,她欠了欠脚,还是看不到。重元跟了上来,双手把她举了起来。

谷穗终是看清了蓝绿色台子上正上演女子关扑。两个女子互抓着手臂角力,穿翠绿大裆裤的女子突然抡起健硕的手臂挥了过去,不知抓到哪里去了,那红衫女子的紧身小衫被扯破了,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叫好声,谷穗双手掩面要下来。

耶律重元放她下来,见她脸颊一片酡红,甚是可爱,又看了看台子,嬉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害羞?”

“你!”谷穗转身去看狗熊钻火圈去了。

正月十六那日在家歇了,晚上方才出动,直奔了大相国寺去,出了角门,避了大道,寻了街道小巷,谁料到大家想一块去了,宝马雕车香满路,少不得时时避让。

星儿扒开窗帘,伸出脑袋,正瞧见舞狮队经过、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好不威武。此时鼓声低沉,如雨点一般落下,狮子突然立在梅花莊上,赢得了满堂彩。

此处正瞧的高兴,忽见烟花冲天而上,红的,绿色,黄的,蓝的,五颜六色的在空中绽放出朵朵花来。板凳探出头去,谷穗恐碰坏了,伸出手把两个脑袋巴拉回来,回头看到舞狮队已过去了,马车方才得了空,继续往前赶了去。

到了大相国寺,看到的皆是人后脑勺,马车只得停的远远的。星儿,板凳是一人一个丫头,小厮,护卫跟着。

耶律重元一路护谷穗在身边,生怕被挤着了,正要绕过前面挤满了人的花棚,却听到有人喊“谷兄,元兄。”

却是瞧不见人,再一看,那不是小七么,见他被挤的几乎被人群架了起来,擎着把扇子朝两人挥着。

小七见谷穗瞧见了他,双臂往后一撑,腾空伸出双腿来,荡起了秋千,硬是挤了出来“我去家里找你们,说来大相国寺了,果真见了你。”说完,把扇子塞到谷穗手里“高丽折扇给你。”

谷穗打开来,紫檀木柄梅花折扇,喜欢的紧“我收下了,哪天你再题个词。”

“你们是要离去吗?”

“这里人多,找个人少些的地方耍。”

“不如我们去猜谜题如何?即便那些个老夫子也翻不出新意了。”

三人瞅了人少处走去。

小七说道“昨日官家在这里斋饭宴请了文武官员,今日宫里传出了谜语,说是今年比往年多了不少赏赐。”

三人来到一灯笼处,上面写了一行字:惟有绿杨堪系马。

晏小七笑了,撕下灯谜,写下‘杵’字交了上去,小太监们一个接一个地传唱了谜底,又传唱下来打赏十两银子。

谷穗越来越欢喜,这神童可不是没白叫的,但凡有新谜语出来,便被小七拿下了,一会子功夫到手百十两,还外加两卷锦帛。使得其余解谜的成了围观的,这些个里面也有世家公子,非富即贵,自不必说,心里很是不服。

又一道灯谜出来,小七皱着眉头说解不了,接着又来一道,小七眉头皱得更深了。

众人一片嘲讽“我说,你怎么不解了呢?”

谷穗丢了布帛上前,原是两道数学题。一幅九章算数题三角图,一道算鸡鸭数。便闭上眼睛,沉思一下,落笔交了第一题的谜底。

周围的人一片哄笑,放着扎眼的字不说,单单说她握笔的姿势就是个大笑话。

连重元,小七日日见的,也是见一次笑一次。

巴童恼道“你们笑什么?!”

一人说道“笑什么?就连我都比他写的好一点儿。”

“要是你们不比我写的好,岂不是寒酸的不成话了”谷穗浑不介意,低头去答第二题。

这句话可把众人堵得回不了嘴。

随着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原是谷穗有个字不会写,便问小七怎么写。

小七恼道“你们只管笑饱了,两手却空空的。”

众人脸上笑容渐无。

小七低声问谷穗“谷兄,可还解的出?”

“当然得解出,否则你指望他们?!”

谷穗高高兴兴地交了谜题,得意地哼了一声,她舌头方才得罪了人,俊脸秀目不经意地一瞥便也补偿了。

此时,小太监传唱五十两银。

巴童哼了一声“你们怎么不笑了?我们公子可是学富六车,才高九斗。自然比你们聪明。”

重元,小七大笑。

众人脸上挂不住,闹了个脸红,说不出话来,顿时四散了去。

三人赚个满钵,又玩了会子,尽了兴,方才回去了。

方才落座,饮了盏茶水,小厮来报:宫里的公公来了。

正说着,人已进了来。又是上次那个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这次他身旁立着位白胡子老翁。

“谷公子,咱今儿又见着了。”

“苗公公,近来我可没做什么好事。”

“看公子说的,杂家正为好事来的”苗公公瞅了眼脚下“该不会有臭虫吧?”

依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苗公公吓得从袍子下伸出脚,瞧了下,方才放心。他嗯了声“皇上口谕,晏几道,谷穗接旨。”

二人上前接旨。

“晏几道,谷穗,小小年纪,才学神采不俗,皇上另有赏赐,特许嘉奖三百斤。”

两人谢恩。

苗公公说道“谷公子,你可还有份好东西。”

谷穗看着他,顿觉得不祥。

苗公公瞧了眼身旁的白胡子老翁。

那白胡子老头,捋了下胡子笑道“谷公子,这里是你的谜题,皇上特朱批加持。”

谷穗接过一瞧,一股气血冲上来“才盖通场,字丑中原。”

谷穗笑不起来,也恼不得,拧着眉毛,一副油盐酱醋茶铺子被砸了的神情。

那老头笑道“依礼法,你要谢恩哪。”

“谢恩……”

晏小七凑过来一瞧,哈哈大笑起来。

重元眼睛半合,似有似无地瞧着,歪在一边吃茶。

那白胡子老翁上来“谷公子,老朽是贾宪,你年方几何?可愿意去我那儿?”

“……”

苗公公上前拉住贾宪“贾大人,咱们走吧。”

贾宪回头说道“谷……”话音未落,被两个小太监搀走了。

谷穗眨了眨眼睛,“他说他叫什么?”

小七说道“贾宪,算学的老师。”

“可是司天监的?”

晏小七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道“是。”

谷穗急忙追了出去“等等,等等……”

谁料谷穗越叫,那两个小太监拖着贾宪跑的越快,谷穗叫道“把那几个拦下。”

他们这才停下来,贾宪挣开了两个小太监“谷公子,我想……”

苗公公上前“我说,谷公子,你拦着我们做什么?旨意都传达完了。”

“请你们吃茶啊。”

“哎呦,我说,谷公子,皇上还等着复命呢,杂家可不敢耽搁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那请贾大人就留下吃盏茶吧。”

贾宪红光满面,喜道“好,好,老朽正……”

苗公公上前“我说,谷公子,贾大人也不能留啊,皇上正等着他呢。”

贾宪说道“官家没宣我。”

苗公公急了“我说,贾大人,皇上来时可交代的好好的,您怎么不记得了呢,您可得回宫去。“说完,便拖上贾宪走了。

贾宪叫道“哎呀,你们放开老朽……你们做什么呢?老朽平生所学……老朽好不容易找个……”

谷穗抱着手臂,咬着嘴唇,看着那白胡子贾宪扭头看着自己。谷穗顿时大喜,知道日食的事儿有指望了。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白胡子贾宪知晓谷穗同意进司天监,欢喜地扭回头,甩开俩小太监的搀扶,高高兴兴地自行走了。

谷穗扭头,瞧见耶律重元的脸正挨着自己,双眼正瞧着自己,他笑道“怎么?想进‘司天监’?”

“嗯”谷穗退了两步。

“我看你进不了。”

“为何?”

“不过我可以帮你。”

“要你帮!”谷穗转身走了,重元跟了上来,一路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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