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贪凉的报应来的有点快,第二天早上刚起来虞陌烟就觉得身子沉了些,头也有些许的疼,她神色未变,怕哥哥来的时候发现,没敢赖床,只是到底话少了些。
不过她的担忧有些多余,虞陌寒近些日子忙得很,连陪她吃饭的时间都挤占了去,两人也有许久未曾见面了。
今天夕栀子又是早早地就来了,虞陌烟本来是陪着她出去的,却不想竟然遇上了相熟的人。
荒域地处四国之中,十大家族把持着这一小片土地,但是土地太小,又人口众多,粮食,药材等每年都要从四国购买。既然趁着文武双举来了,夕栀子也受了夕家家主的命令,在卿雪采购些东西。不偏不倚,羽都有整个四国之中最大的药堂,夕栀子拉了虞陌烟就朝这里奔了过来。
云纪棠医术高绝,上次丘漆的妹妹也是经她的手才保住了性命,来济世堂是正常的,不过虞陌烟也没想到这么巧,二人能够刚好碰上。
她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虞陌烟进去,夕栀子自己去照着单子和老板商量,虞陌烟就和云纪棠坐在二楼小谈一会。
云纪棠脸色不太好,虞陌烟也猜得到。她母亲不受宠,从小被养在乡下别庄,受尽了委屈,但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有一身超绝的艺术,倒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做到的。
“听说你定亲了。”
云纪棠也是个性情中人,虽然面前的人是当朝公主,她也一派轻松的样子。
“我虽然顶着个嫡女的名分,但到底从小在乡下长大,礼部侍郎的小公子,已经是我高攀了。”
虞陌烟不觉得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同意了?”
云纪棠也扭头和她对视,这次的笑容里是真的带上了无奈。
“你知道的,若我不嫁,我便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女儿,会从此被赶出云家。一个女儿家,我没有任何能力,纵有一身医术,可我近些日子几乎跑遍了所有的药堂,即便他们肯承认我的医术,也不肯用我。我还能怎么办呢?还有我娘,我们两个人,总要妥协的。”
虞陌烟是公主,但也是个女子,她心有不忿却从未表达,即便女子受到了太多束缚和不公,可也只能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虽然和云纪棠相识不久,却也知道这女子心气极高,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会轻易妥协。
她轻敲桌子,渐渐有了个主意。
夕栀子上来的时候,云纪棠已经走了。她与云纪棠不相识,所以二人擦肩而过也只是微微行礼就算打过招呼。她跑了许久正是口渴,虞陌烟把杯子递到她手边,她一口气就喝了一杯水,虽然有些失礼,但也多了几分荒域女子的豪爽。
云纪棠没有回家,而是转头去了容王府。玉珏毒发的时候,云纪棠刚好进来。她特意避开了轻语,反倒叫他多受了些苦。
夜落繁星这毒的解药,玉珏已经为此收集药材许多年,却不想这女人一来,竟然告诉他所谓古书中写到的解药,有许多药材都是连存在与否都要考虑一下,更遑论找到。退一步讲,即便是找到了,他还有不到两年就是弱冠之年,毒素侵入全身经脉,只怕是有解药,也来不及了。
他虽然不愿放弃,可也知道,知晓这毒的人都极少,更遑论把解药的所有药材一一背出来的人,总不至于骗他。
“所以你回去思考了这么久,就是想告诉我我死定了?”
云纪棠看着他笑的随意,好像自己刚才讲了个笑话一样。但是她自己却笑不出来,她既然来了,便不可能只是带这么一个消息来。虞陌烟当初介绍这毒的时候,她就隐约记得师父说他曾经也中过这样的毒,而师父今年已经70岁高龄了。
“恰恰相反,我有一个方法,只是你还有两年就是弱冠,我…”
“没有把握?”
云纪棠直言不讳。
“的确。我可以摸得清这毒的来源,摸得清这毒的制作,却绝不敢妄言我解得了这毒。若是…”
玉珏突然打断她,挥了挥手。
“听说云姑娘要嫁人了。”云纪棠皱了皱眉,实在是觉得他不该在这种深受折磨的时候谈论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东西。
“只是定亲,我不会嫁的。若是…”
“什么叫不会嫁的…”玉珏又一次打断了她,云纪棠已经有些生气了。
“世子!我很看重您的身体!若是我真的没有能够解毒,您可是活不过20岁的!那不是…”
“可惜了是吗?”玉珏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他一直在发抖,在出汗,本来是风清朗月的翩翩公子,却被这毒折磨的格外吓人。随着弱冠之年的逼近,他的毒发越来越频繁,从前只在夜里发作,如今却是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你怕什么?既然是必死之躯,试试也无妨。就当是给云姑娘试试手,若是失败了…”
“失败了怎样?”
“好歹云姑娘也能有一份愧疚,能记得我几年,有个人惦记,不枉我在这世上活了20年。”
云纪棠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前觉得自己可怜,这些王公贵人的生活令人羡慕,后来看过了许多人,才发现,这里的人都这么可怜。
“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世子这样惊才艳绝的人,上天也会保佑你的。”
云纪棠留下一瓶药,玉珏听话的吃了下去。想到她走之前那句话,他觉得有些好笑。他活了18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上天会保佑他。
短短的几天很快过去,文举武举终于拉开帷幕,虞陌寒操持了许久,忙忙碌碌生怕出些错误,幸好还是开始了。
他是主考官,近些日子的事情也少了,来陪虞陌烟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
虞陌烟自然高兴得很。
“文举很快就会结束,殿试之后便是武举,往年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带家属观赏,你可要去?”
“哥哥还是考官吗?”
虞陌寒摇摇头,朝中之人向来只知道他文采飞扬,却从未有人探到他武功如何。
“这次武举由花将军坐镇,兵部尚书从旁协助。”
虞陌烟点头,想起夕枫这次来是要参加武举的,还是想要去看。她若是不去,夕栀子还得从旁入场,总归她闲来无事,干脆去看看就是了。
又是一天中午。
虞陌烟正在和夕栀子一起用膳,祁蓝进来禀告说江柔柔来了,虞陌烟微怔了下,和夕栀子对视了一眼,吩咐把人请了进来。
倒是让虞陌烟眼前一亮。
她褪去了上次见面时的粗布衣衫,穿上了一袭粉色的衣衫,淡淡的颜色配上姣好的身段,若不是虞陌烟知道情况,怕是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懂事孩子的娘亲了。她还是带着孩子来的,那孩子也穿上了华服,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倒是比吕抒闵讨喜多了。
“看起来江姨娘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
江柔柔缓缓的坐下,笑了笑恭敬地回话:
“驸马这几日都歇在奴婢房里,奴婢谨记着这是公主赐下的福分,一得了空,就赶快带着逸儿来向公主请安。”
这人是个聪明的,虞陌烟却没接话,反而是问起了旁的事情。
“你跟你长兄在一起上书房,听说你长兄得罪了夫子,也不好好读书,反倒是你,悟性很高,深得夫子喜爱,此次文举,可有信心?”
吕逸也不像她娘那样畏缩,他上前一步站出来,先行了礼又回道:
“娘说这一次只是让我去见见世面,我年龄尚小,学识浅薄,但也要去见识一下,对古圣先贤的著作也能有更好的理解。”
虞陌烟反倒高看他一眼,这话绝不能是江柔柔说的,她从前出身花楼,在宅院之中谨小慎微的保护儿子,吕逸从前也平凡无奇,如今一朝得了机会,也懂得要掩藏锋芒。
虞陌烟暗中阻止了夕栀子出言的意思,笑了笑回答:
“江姨娘对你期望深重,你要好好努力。”
两人一走,夕栀子就迫不及待的问飞鸾什么情况,飞鸾一边布菜一边回答:
“栀子小姐有所不知,这江姨娘从前也得过一段时间的宠,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后来长公主逝世,柳姨娘受宠,府中众多侍妾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许多姨娘后来受了害,孩子没留下来不说还被赶出府去,唯有这江姨娘,不仅留了下来还保着自己的儿子长到这么大,跟柳姨娘的儿子上了一家书堂,不可谓不是个妙人!最近几日驸马也的确都是歇在江姨娘那里,柳姨娘发了几次脾气,摔了不少东西呢!”
夕栀子一边吃一边表示厉害,飞鸾笑意吟吟,虞陌烟嘴角也压不下去,柳菲娘猖獗了这么久,能借他人之手给她一点气受,虞陌烟也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