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虞陌烟没有多做停留就赶回了公主府。云纪棠昨日来见她不在,气的留了一封信就走了。她如今是个大忙人,又要照顾虞陌烟又要解容珏身上的毒,还要应付太医院,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虞陌烟看了她心里气急败坏的文字,多日来终于漏出个短暂的笑。
不过这信下面还压着一封,是云纪棠亲自送过来的。虞陌寒不敢和雪都里面的人有丝毫的书信往来,当年异姓王如何被诬陷以至于满门抄斩的情状他还历历在目。所以这信是辗转了荒域,又到了一堂春手里,递给了云纪棠,最后才送到虞陌烟这里,只是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安好。勿念。
虞陌烟没什么表情的妥帖收起来,快的就像是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虞陌烟渐渐好起来,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长婴楼最近换下去了不少人,虞陌烟的地牢里也逐渐充盈了起来,只是她更加闲散了,冬日里天气冷,她也发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柳韵冰和华如玉几次来找她,都只是陪她在暖阁里说说话,连公主府的门都没出去。
日子好像过得很平淡,但平淡之后,总是会有风雨来临。
虞陌烟某天一睁眼,飞鸾突然急急忙忙的走进来。
礼部尚书犯了错,不思悔改还公然顶撞皇上,皇上大怒,此刻,已经下了大牢,不日问斩,府中所有男丁充军,女眷也…也打发去了边疆。
飞鸾说的隐晦,虞陌烟却明白过来,女子充军,只有那一个下场。
她问了原因,飞鸾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是,说是和嫔妃私通。”
虞陌烟气笑了,礼部尚书再胆大妄为也该知道皇帝的女人碰不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匆匆赶到大牢的时候,柳韵冰已经安慰花如玉好久了。她心知这不是父亲的错,只是政党之争,所以一点也不慌乱,反而反过来叮嘱花如玉,不可为自己说话,花将军位高权重本就受猜忌,不可惹得皇上不快。
她一边说一边替花如玉擦眼泪,一回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的虞陌烟,笑着说了一句:
“你来了。”
虞陌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这事既然是政党之争,就少不得有哥哥的因素在里面。哥哥离京,也猜到了他们会像中立派下手,杀鸡儆猴!可虞陌烟未曾想到,第一个,就是柳尚书。
柳韵冰笑着招呼她过来,两人心照不宣。她不谈自己,只是慢慢的说着面前的两人,把自己多年来记下的习惯都细细叮嘱,越说花如玉越忍不住,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走之前虞陌烟回头,声音有些苦涩。
“此事我无能为力,我暗中把你的调令截了,转到了哥哥那里,在他手下总会照拂着你,这一路艰辛,韵冰…保重!”
柳韵冰笑着点头,虞陌烟一狠心扭头就走了,她接二连三的尝到离别的滋味,内心难过,只觉得这生离真是天大的痛苦,却不曾想到,上天还埋了一个更大的玩笑,正磨刀霍霍,只等来日,告诉她,痛苦的远不止于此。
蓝书衣的孩子生了,虞陌烟接到消息的时候,蓝书书正在她身侧。她扭头看去,蓝书书纵然装得再好,眼里的落寞还是一闪而过。虞陌烟只是说知道了,人就下去了。莫尹鸠已经追着她跑了太久,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最后还是回去了。蓝书衣的孩子一落了地,蓝家主就不会容许他们两个的婚事有别的差错,蓝书衣求仁得仁。
蓝书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虞陌烟也帮不了她,她未尝情事,自己尚且一知半解,怎么可能给别人说什么,于是两个人都很沉默,倒也互相陪伴。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虞陌烟突然出声,飞鸾快速的回了句“女孩”,虞陌烟笑了。蓝书书看过来,见她是真的笑了,被勾起了好奇,虞陌烟笑着解释道:
“莫家上一辈尽是男丁,莫尹鸠阴差阳错最早得子,还是个姑娘,上天眷顾他!”
蓝书书没笑出来,只是勾了勾唇角,随后便打发她回屋子里去。
“春捂秋冻,你赶紧回屋去,不可见了风!”
虞陌烟没反抗,乖乖地走进去了。
再说这边,云纪棠几日未去虞陌烟那里,实在是难以脱身。她在太医院告了假,悄悄地来到了容王府。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容珏逼近弱冠之年,云纪棠狠了心,容珏既然敢放开让她一试,她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容珏依旧是那副样子,发作起来浑身都是血,云纪棠半点不嫌弃,她开了药让这血流的再快一点,“夜落繁星”本是极寒之毒,药效起来之后她要再下一剂猛药,赋之火毒,名曰“花火榴之”,让两种毒相互冲撞,配上施针护住心脉,让这两种毒未能融合就顺着血流到体外,再下温和的解毒药慢慢拔出余毒,方可解毒。
这过程漫长,时机也要把握好,药的火候,温度,半丝不可出差错,她叫了书墨来帮她打下手,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容珏。
七日之后,从小到大折磨容珏的毒,竟真的被她给解了。容珏这几日昏昏沉沉,像是睡着了,意识却清醒得很。他看不到,却感受得到云纪棠的用心。
他总是在想,这是上天垂怜他,派来了这样一位女子,是恩赐。
可云纪棠没时间想这些,这几日她心力憔悴,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在一边的小塔上休息一会,浅浅睡去还不忘让书墨记得叫醒自己,不论谁休息,另一个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毒方解了,她开了个药方告诉书墨,细细叮嘱了煎药的注意事项,还没来得及走到过去躺在小榻上,就先一步趴在上面睡着了。
屋里一时静谧,容珏却坐了起来。
他满身污秽,中衣被血沾的不成样子,他净了手,拿出一床薄被盖在云纪棠身上,自己先去后面沐了浴,更了衣,整理妥当之后才走了过来,还拿了湿帕子,细细的为云纪棠擦了手,擦了脸,擦干净她无意识蹭上去的血污,看着她难受的睡姿叹了口气,颇为宠溺的刮了下她秀气的鼻子,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了起来,走出了门。
那床榻早就被他糟蹋的不成样子,他抱起人换了个房间,见人睡得沉却不舒服,喊了丫头进来给她脱了衣服,这才终于睡沉了。
云纪棠睡着,容珏就守着她,书墨端着药小心翼翼的寻过来,把药放在桌子上,便观察便后退,他看到容珏能站能坐,气色再不似从前那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尺男儿竟然生生熬红了眼眶。
他跪走几步,挪到窗前,对着云纪棠磕了几个头,说道:
“云姑娘大恩书墨万不敢忘,万死不辞。”
容珏喝了药给他,心情好了话也变多了。
“先下去,别吵到人睡觉。”
书墨应声而去,容珏回首看她睡的正香,满眼都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