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达保保把马上走、达溪止和丑丑安顿在船上后,自己回到家中,却一夜无眠。达保保回想自己到现在三十年的人生,也像是被命运操控着。
三十年前,达保保出生在辰炼城郊区的一户人家里,爹娘靠打零工赚些微薄的收入,日子过得普普通通。
达保保从小根本没想过要去修炼武技,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对于未来,达保保也没什么追求,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会像无数个普通人那样,随便找个糊口的营生,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就行。
但在达保保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却发生了变故。
那段时间,爹娘说是接了个大活,能赚不少钱,就是工期略长,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达保保就每天一个人吃吃睡睡。
那天,达保保一个人早早地睡下了。睡到半夜,门突然被撞开,巨大的声音把达保保直接从睡梦中吓醒。
达保保一睁眼,却看见了更吓人的一幕,他看见他娘满脸是血地扑了过来。
达保保他娘一脸惊恐地冲着达保保叫着“大保,快跑!”
吼叫的同时,他娘还塞给达保保一个东西。
达保保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按照他娘说的拔腿就跑。
估计是太害怕了,达保保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地,才慢慢停下脚步。达保保剧烈地呼吸着,思绪也慢慢回来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东西,那是他娘塞给他的。达保保拿起来一看,是一个玉石做的管子,只是断了半截。达保保又仔细看了一下,这管子上面有孔洞,应该是半截笛子,笛身上还刻了个字,仔细看,是“龍”的上半部分。
达保保回想起他娘给他笛子时说的话:“藏好它,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再拿出来!”
这话说得很严重,达保保回想完,赶紧把笛子塞到怀里。
第二天早上,达保保偷偷回家去看了一下。家里已经被烧过了,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但是里面却没有一具尸体。
达保保不知道爹娘的死活,由于住得偏远,周围没什么邻居,他们家在城里也没什么亲戚。
达保保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敢在家附近待着,就沿着城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过起了流浪的生活。
吃喝倒是不愁,由于爹娘经常出门,达保保从小就是散养长大的孩子,烤点蚂蚱田鼠、遛点野菜果实来填饱肚子,对达保保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一日,达保保来到一绿草萋萋的柳岸花明之处,景色很美,只是柳絮在空中翻飞似雪片。
“奇怪,才初三月,怎么就开始飞柳絮了,还这么多?”达保保被柳絮骚扰地浑身搔痒。
透过翻飞的柳絮,达保保看见一棵柳树上悬着一个人。
“有人上吊!”达保保惊呼,赶紧跑过去抱住了那个人。
这一抱直接把那人抱离了柳树,达保保似玩杂耍一下,倒了好几次脚才站稳。
被抱着的是一老者,见达保保站稳了才说道:“松手!”
达保保松开了手,老者脚上的云气渐渐散开,慢慢落地。
随着老者落地,柳絮也纷纷落在了地上,柳枝缩回了叶子,连地上的绿草和鲜花也都萎靡了。
达保保才明白过来,这老者在练功,只是这灵力太深厚了,竟然提前催熟了花草树木。
达保保忙向老者道歉。老者则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并非恶意,看得出来你流浪了很久,能相遇便不是偶然,你就当我的徒弟吧。”
老者这番话说的并不是征求达保保意见,而是这事已经定了。
达保保还在愣神的时候,老人已经抬步走了,达保保难得有人收留他,就赶紧跟了上去。
老人就是鹿国的神秘高人白景老人,他带着达保保到了初川岛,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开始教习达保保武技。
无奈达保保天分太浅,学艺不精,还好白景老人不在乎这个。达保保到了20岁,觉得不能再麻烦师父了,自己作为一个精神小伙也得出去闯荡闯荡,便离开了初川岛,又回到了辰炼城。
只是白景老人特意叮嘱,不要跟别人说自己的师父是白景老人。达保保明白,教出这么一个学艺不精的徒弟,是有点丢脸。
达保保回到辰炼城,恰逢鹿国正在进行全国公务武考,为鹿国武职招收人力。
达保保也报了名。结果也可想而知,达保保费劲巴拉地仅仅过了及格线,只能作为公务储备,没有资格进行进一步考试了。
但达保保却意外接到响龙岛响龙村村长的上任聘书,因为这个职位也是挑剩下的,没人愿意来,但达保保愿意,这也算是吃上了国家俸禄啊,虽然钱有点少吧。
也是因为达保保来到了响龙岛,才能够捡到达溪止,人生中获得了一段难得的父子缘。
达保保回忆完也感慨,这一切好像也是命运的安排。
现在,达保保来到码头,打算跟寅月岛岛主上演一段对离家出走的儿子的控诉的戏,以打消寅晟和小郡主要带达溪止上船的念头。但达保保并没有获得演戏的机会,因为寅月岛的船已经离开了码头。
达保保连忙去询问陆大树,陆大树说寅月岛的船凌晨就离开了,走得也挺突然的,为什么匆匆离开就不知道了。
达保保正在疑惑,一个身着立领白袍的人走了过来,身上还挂着一把佩剑,剑柄上是四瓣花的标志。达保保一看便知是玄英宫的人来了,那四瓣花是圣君鹿家的标志。
达保保马上明白了,寅晟的匆忙离开是因为玄英宫的人来了,寅晟不愿意跟玄英宫的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便是避开了。
来人是玄英宫主钦天司的吏官的手下,带达保保过去问话。
达保保有点慌,“钦天司是辅佐圣君日常事务的部门,看来龙这个事,连圣君都惊动了?”
钦天司现任吏官叫谢逸风,不惑之龄,精明干练,一见达保保便直接询问龙的事。
达保保看着谢逸风感觉自己能够被一眼看穿,但他还是坚持着把打算在寅晟面前演的那场戏,演给了谢逸风。
达保保把儿子偷船渡海、离家出走的戏演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理由是他不让儿子养宠物,宠物便是那条被认为是龙的狗。
“也可能是狼,像是狐狸和狼搞一块,生出来的那么一个怪胎,很丑。”达保保笃定地说道。
达保保说完又赖赖唧唧地哭诉,“海上风大浪大,不知道儿子的命大不大,会不会出事?”
谢逸风面无表情,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放达保保走了。
达保保如释负重,但是他不知道,他走后,周太香和蔡守溢老两口也去见了谢逸风。
海上,马上走驾驶着小船正费力地划着,达溪止和丑丑则坐在船的另一边看海。马上走很奇怪,早上他把达溪止和丑丑从包裹袋里放出来后,达溪止竟然一点都没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反而跟丑丑去兴奋地看海去了。
马上走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达溪止说,却没给他说的机会。马上走不知道,昨晚达保保跟他密谋要送走达溪止和丑丑的时候,达溪止是醒着的。
达溪止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丑丑的出现可能会引来危险,所以爹爹要将他俩送走。如果丑丑会引来危险,那么送走丑丑就可以了,为什么会将自己也一起送走呢?所以,达溪止明白,爹爹这么做,更重要的是保护他的安全。
达溪止从小是跟爹爹和岛上的居民一起长大的,他不知道还有娘这样的人,直到五岁的时候,马上走带他去了一趟午贯岛运货。
午贯岛离辰炼城比较近,又位于海域的上游,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其他岛民便通过午贯岛来进行货物周转,时间长了,午贯岛便成为商贾之地,诞生了大量的有钱人。并且,午贯岛还出产午灵石,可帮助习练武技之人快速增长血气。午灵石价值连城,也使得午贯岛更加富裕。
达溪止在午贯岛上,除了见识到有钱人家的奢华生活,吃了很多没吃过的好吃的,也发现了很多孩子是围在女人们身边的,特别是当听见一个孩子喊“娘”的时候,达溪止脑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龙守护一个女人的画面。
他记得那是三岁时做的一个梦,这个梦很短,短到只有这么一瞬间的画面,短到达溪止根本就没记住这个梦。
这声娘却将这个梦从达溪止已消失的记忆中拽了出来。
五岁的达溪止内心有点不开心,他突然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达溪止回去的时候,问过爹爹、也问过岛上其他的人,娘是什么?所有人都跟他说,没有娘就没有他,但是他的娘已经死了。
只是那条龙和那个女人的画面,自达溪止五岁起便一直清晰地存在心中了。
达溪止还是很快乐地长大了,他还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就不会再想了,很多事情,大人们不说,他也不会再问了。
此时船飘荡在海面上,对于还是孩童的达溪止来说,波光闪烁的大海更有吸引力呀。
马上走呢,憋着一肚子话没说出去,便将憋着的这股劲用在划船上。马上走虽然嘴巴大,但做事不含糊,划船划得是勤勤恳恳、大汗淋漓。但很快马上走就发现,他们好像一直在这片海域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马上走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喊了一声“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