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色沉墨一般,像是,黑暗中深流的河。顾泠澜看了一会,抿起嘴,垂眼松了劲。就当是,纵容这醉鬼吧。
薄荷香味的沐浴露。
泡沫迸裂出清新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白色的泡沫落在发梢脸颊,带着些挑逗的意味。言曜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水汽,滑过顾泠澜的发隙,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哪有半分醉意。
“泠澜,朋友,是一辈子的事。”他说。
顾泠澜直到拖着一身水汽走到浴室门外时才回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整理一辈子的屋子?阿曜,你还是快另结新欢,把我甩了吧!”
言曜把整条浴巾抛顾泠澜头上,再过去按着给他擦头发。嘴里调侃:“娘子,为夫对你忠贞不二……哎,太晚了,别回去了,我床给你睡。”
“别,你那张床我消受不起。”顾泠澜道,“我睡沙发就好。”
言曜说:“好。”然后又说,“我去拿电风吹,否则你明早起来又头痛。”
言曜把顾泠澜按在床上吹干他的长发,细碎的发丝随着“呼呼”的声音在脸上挠着,倒是,很柔软的触感。都说头发柔软的人好性情啊……言曜想。
春寒料翘。
顾泠澜抱着枕头坐床上,歪着脸,可爱得很。对面的言曜举着床棉被笑得欠抽。
“只有一床被子啊。”言曜说,然后理所当然,“一起睡吧,泠澜。”
顾泠澜抬了下眼,抿嘴:“好。”
场外插播:言曜其人的睡姿,是出名的……嗯,惨烈。此人曾有在宿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床底的经历。
所以顾泠澜半夜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到床沿,手脚冰凉……所以说,有没有一起睡,差别在哪?
睡身侧的人丝毫没有自觉,睡姿和作风一样霸道。顾泠澜躲了躲,合了眼,蜷起手脚和衣而睡。快迷糊过去时,言曜翻了个身,一条胳膊压在顾泠澜的身上。
五秒后。
“呼”的一声那人掀了被子坐起来,不分由说把顾泠澜捞进怀里,再拽起被子,将两人从头蒙上。
“笨蛋!冷不会说啊!”言曜斥了一声,暖着顾泠澜冰凉的手脚,叹了一声,缓了声音,“这样,就不冷了吧?”
然后他感到顾泠澜的脸颊凉上来,他低下眼,瞧见那人温温顺顺地垂下蝶翼般的睫毛,唇角扬了浅浅的弧度。
“睡吧。”顾泠澜窝了窝,轻声说了一句。
言曜笑了,下颌抵着顾泠澜的发旋,低低说:“睡吧。”
分享着对方的体温,各自的呼吸纠缠。
2月14日23点54日36分。
顾泠澜的手机响了,他没睁眼,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抓了电话放耳边。
“喂?”
声音里带着黏稠的困倦。
“泠澜!我在你们楼下!”言曜的声音隔着线路,欢畅得让顾泠澜咬牙,“你下来吧!”
“大爷,你玩我?”顾泠澜稍微起了身,往窗外看,路灯下的确站着个人。
想出一出是一出!顾泠澜摔了手机,却认命,掀了被子下床。
楼下的某人一点没理会顾泠澜的怨念,见他下楼,上前拉过顾泠澜的手。顾泠澜觉得腕间一凉,低头看到一只银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
“这样,套住你了。”言曜一脸奸计得逞的笑。
顾泠澜拨弄着镯子,低了眼:“女生送的?”
“可是觉得很适合你啊。”言曜大大方方地承认。
顾泠澜笑笑,看看暖黄色的灯光,道:“嗯,时限过了啊……现在是15号。”
“泠澜的话,没关系啊!”言曜同样笑,得意忘形了,“泠澜不是情人啊,每一天,都值得在一起……诶?喂!娘子、你,你做什么?”
“既、然、这、样,你大半夜来搅人清净做什么!”
嗯,那只镯子上,刻的是“一生一世”。
休息室里的吊扇苟延残喘地摇出一丝热风。
“三天侍两男,为什么我要演这么无节操的女人啊啊啊!”冉雪毫无形象地坐躺椅上,摇着凉扇,“该死,大热天拍开春时的戏真要人命!”
大热天捂这么严实是要热死老娘啊!她暴躁,纽扣扯得粗鲁,也懒得理会从领口露出的半截白,袖管高高挽起,整个人摊平了挂躺椅上当自己是死人。
难得清闲,可身上的布料还是湿了又湿。
突然响起敲门声,安稳而有节奏,可听冉雪耳里却说不出地心烦意乱。她发恼,闭了眼回:“人死了!”
敲门声很识相地停了,然后门外人低低地笑,声音温文儒雅:“阿雪,是我。”
这声音冉雪太熟悉,是顾泠澜。她只是悚了,忙爬起来去开门,这慌慌张张地被绊了一下,整个地向前栽去。
完蛋!冉雪悲哀地闭眼,准备迎接地面的亲吻。可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她愕然抬头,看到顾泠澜温柔的笑靥。
“唔,这个欢迎仪式,有些特别?”
“我懂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绝对是折腾人!”冉雪把剧本摔在边上,也不管顾泠澜在边上,躺在风扇下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编这个剧的家伙绝对是脑子坏掉了!大热天捂这么严实还去泡温泉……真的是坑爹啊啊啊!”
她耐不住热,这时候焦躁,扯了领口的纽扣,像条死鱼挂在躺椅上摇摇晃晃。那套职业装咸菜干样地揉在地上,苟延残喘,不过如此。
顾泠澜走过来,当没看见冉雪的姿态不雅,在她边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剥着冰镇荔枝。暗红色的果壳剥开,脱出嫩白的果肉,瞧瞧冉雪,然后笑:“笨丫头,你总不能指望着跟戏里一样,有男配角替你摆平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