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她平静的侧脸。
睡不着……
“这还真是头一回……”虚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
她面无表情地撑床坐起来。
想起另一件事,她微微皱眉。
那时,李成然叫她微生虚竹。
这世上哪儿会有这么多巧合?
姓‘微生’吗……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
风轻轻吹动了她的发丝,她极温柔地笑了。
曾几何时,
她,也被人唤做微生师姐啊。
那几个已经模糊的脸庞。
那几个离她而去的背影。
那几双苍老干枯的手。
无力地攀着她的手。
那不舍留恋的目光……
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人人都觉得她凉薄,
却没有人知道,
她的心早就空了啊。
她不敢交付真心,是因为她不敢再伤害别人了。
她怕,她好怕。
她知道,自己一旦动了真情,便绝不能回头了。
因为,她再也不要……
再也不要,再经历那种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的痛了。
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逝去……
自始至终,她从来都只是旁观者。
她真的已经好累了。
那些仅存于她记忆中的人啊……
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吗。
让她再亲口说一句:
对不起。我好想你们。
两行清泪滑下。
【我一个人好孤单,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们啊。】
……
“咚咚——”叩门声。
“师姐,微生师姐?你在里边吗?师父找你过去一趟。”李成然在门外说道。
“我在。”虚竹披了外袍下床。
她一推开门就见李成然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莞尔。
“怎么了?”
“这么晚了……师父找你过去准没好事。他也许就是想问你今天的事儿,白天不好当着弟子们的面来找你就怕又引起众愤。你……可别在师父面前露馅了。”他显得比她还慌,紧紧皱着眉。
“要不你称个谎,随便扯个理由不去了吧?”他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不了,没多大事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没用不说,这样反而会引起怀疑。”她似笑非笑。
“而且,既然你都这么想了,还来尽职尽责地找我干什么。”
李成然脸红了,急急地辩解:“嗨,这、这……我这还不是来找师姐你商量来的嘛……”
“行了。”虚竹拍拍他的肩膀,“少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自己的事,自己扛,用不着别人来为我出谋划策。”
“师姐你还是这么……”
“这么什么?”她偏头。
“刚啊。”他说着,挠挠头:“你看,师姐你,根本从来就没变过嘛,我在担心什么……”
“……”虚竹沉默了。
“你以为我变了,变得陌生了?”李成然点头。
“对,但也不全对。”她淡淡道。
“我已经不是‘她’了。但,也许是,也许不是,谁说的清呢?”
李成然愣了。
“果然是这样吗……”他低下头,苦笑:“那你说的失忆,是骗我的吧。”
虚竹看着他,终究有些不忍。
算了,就这一次,就当最后一次了。她想。
“那,为了区别过去的她,你给我取个别名。有人在的时候叫我微生师姐,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外号吧。”
李成然抿抿唇,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无比爽朗的笑容。
“真的随便什么都可以?”他问道。
“嗯,都可以,你开心就成。”虚竹随口答道。
“柱子!”他大声道。
“二柱!”他还在继续。
“……”
虚竹感觉有三道黑线从额头滑下。
“喂喂喂你小声点!”她有点恨铁不成钢,“这大晚上的,你想大家都听见?我不要面子的啊?”
“诶嘿嘿嘿嘿嘿。”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失算了。
她是真没想到李成然这个傻x真取得出如此清新脱俗的外号。
她无奈捂脸。
“行。”她艰难地从嗓子眼儿挤出这个字。
李成然显得很得意,揽住虚竹的肩膀,“喂,二柱。”
“您能别这么幼稚吗。”她都提不起劲了。
自己选的路,躺着也要走完。
“说好了,只准在没人时这么叫!给我规矩点儿。”她重申。
“安啦安啦。”他笑嘻嘻,“以后把你当我好哥们了啊。”
“……”虚竹也笑了,抬头仰望夜空。
她看出来了,李成然喜欢‘她’。
可她不是‘她’。
但是,她想再赌上一次,再任性一回。
最后一次,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点儿安慰吧。
你好,李成然。
对不起。
我的朋友。
……
李成然心中苦涩。
他这些年终究还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