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安静！”大法官用力敲打着台面。他旁边的威尔逊法官揉着额头，搞什么公开审判？心想，这佛郎索瓦真是自讨苦吃，不但没教育好越南人，还让所有法国人丢了脸，他自己更是丢人现眼。而佛郎索瓦身边的希顿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查觉的笑容。
最后决定性的环节到了。“请陪审团投票，并得出决议！”法官宣布。
为了显示公正，陪审团在现场进行举手表决。当时并没有实行“死刑一票否决制”，而是实行“九票通过制”，如有九票及九票以上通过，即认定被告人有罪。
最紧张的时刻到来了！全场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大部分越南人都希望判叶纵横无罪。最紧张的是阮福晃，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叶纵横背对着陪审团站着，但也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
陪审团团长大声道：“认为被告有罪的举手！”
叶纵横的心跳也加快了。只听到有人小声说：“八票，八票——”他转过头去，看到了这一幕——
五个越南人中居然有两个举起手，而一个法国人，不知是不是出于同情叶纵横，并没举手。而已经睡着的潘泰庚刚被推醒，他看了看四周，就差他一人了！只要他不举手，叶纵横就无罪了！
潘泰庚揉了揉眼，刚坐正，忽然，全场哗然！有人尖叫起来！只见老人家表情一呆，身子一歪，居然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几个法警走过去一看，赶紧向法官报告：“陪审员成员潘泰庚突发疾病，不能参加表决。”
法官一敲法槌：“请候补陪审员上场。”
叶纵横与阮福晃互望一眼，眼中充满迷惑和极度的失望。不知是潘泰庚真的发病，还是法国人对他使用了什么小动作，这个重要的自己人，就在这最关键的时侯倒下了！
很快，潘泰庚被抬下去，一个牛高马大的法国人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现在，重新表决！认为被告人有罪的举手！”陪审团团长道。
那个新来的陪审员高高地举起他的右手。
“反对的举手！”没有人举手。
“弃权的举手！”一名法国与两名越南人举起了手。
全场哗然！有人立刻哭出了声。
“报告法官大人，陪审团十二名成员以九票赞成、零票反对、三票弃权，认定被告人有罪！”陪审团团长道。
一切在意料之中。叶纵横本没抱太大希望。他回望阮福晃，只见他咬着下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叶纵横对他摇摇头，意思是叫他不要暴露自己。
大法官敲了一下法槌：“陪审团已得出结论，现休庭五分钟，稍事休息后宣判。”
全场人开始交头接耳。法国人与越南人各有各的心事，讨论的话题也不同。叶纵横也不知这五分钟怎么过的。他最担心的是，他的死讯传出后，那些爱他的人会不会太难过。他甚至不敢再回头去看阮福晃的眼神。
五分钟后，大法官再次敲响法槌：“全场安静！安静！”
当看到法官拿起一块黑纱盖在头上时，阮福晃的泪水夺眶而出，滑落在腮帮。
法官宣判如下：“经过陪审团表决，本庭认为被告人在广州湾的行为已构成危害国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和故意杀人罪，应予惩处。印度支那检察署指控被告人叶纵横犯有以上罪名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依照《法兰西共和国刑法》第七条、第十八条、第五十条：被告人叶纵横犯危害国家安全罪，判处死刑，犯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死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数罪并罚，判处断头死刑，三日后执行。由于被告人罪大恶极，将被剥夺上诉的权利。宣判结束。愿上帝保佑你，阿门。”
旁听席上的哭泣声越来越多。而在座的法国人大多面有喜色或露出轻松的表情，佛郎索瓦脸色也稍好一点。
接着，法官宣布闭庭。他敲了敲法槌：“将被告人带出法庭！”
两名法警架着叶纵横向外走去。他戴着手铐脚镣，走得不快。经过旁听席时，他感到了越南人民投来的炽热眼光。他侧过头，礼貌地对他们笑了一下。
一个穿着蓝色“奥黛”的越南女孩忽然从旁听席中冲出，抱住叶纵横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法警吓了一跳，一棒将她打翻在地，还不解气，又在她身上狠打了几棍。
“走了！”叶纵横用双手拉了一下这法警，法警差点扑倒在地，他惊愕地看了看叶纵横，只能随他而去。
因为三日后就要执行死刑，法警按惯例将叶纵横押到重罪法院后面的死囚看守所。这里是短暂看押死囚的地方，陈设简陋，但还算干净整洁。
叶纵横被关在最里间的一间牢房，门是粗粗的铁栅栏，只有一间小小的窗，一张小床，远远的还有一个便桶。
这里显然是不能晒太阳了，他戴着脚镣手铐在床上躺下，忽然想到了课文中“把牢底坐穿的”革命者。这次真的没救了？如果真的不顾一切逃走，后果会怎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入睡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忽感觉到脑子里有动静，他调整频率，接收到艾西娅慌乱的声音：“主人，主人，你还活着？”
“是的！”
“我们收到你的信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
叶纵横一去几日没有消息，容素素心里本来很是不安，艾西娅却说联系了一次，说一切都好。
这一日下午，有人敲门，却是张明西，他拿来一封信，说是让娜给容素素的，通过刚试运行的航空邮政寄来的。
容素素拿着这封信，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问张明西：“耀庚（张明西族名），这几天没异常情况吧？”
张明西迟疑了一下，道：“佛雷德上校和巴斯安中尉去河内了。巴斯安还让人拍了菉塘营的照片。”
“他们去河内干嘛？”容素素隐隐约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恐怕与少帅有关。”张明西微皱着眉头，“要不看看信里说什么？那机长说情况紧急。我还有公干，先告辞了。”
张明西走后，容素素心情紧张地撕开信，看到第一句话，她脚一软便站不住了。容小竹忙过来将她扶到沙发上。
容素素双手颤抖着将整封信看完，整个人像傻了一下，信纸从手中滑落也不知道。
容小竹大惊，她从没见到二奶奶这个样子，想是出了大事。她从地上捡起信纸，容素素一把抢到手里，对容小竹道：“速请高飞鸿、蒋智、沈雷前来议事！”
“蒋少爷应该在上课？能不能晚一点？”容小竹问道。
“别废话了！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