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境回来,已经是三四天后的事了,魏棣摆弄着自己的马,用白皙纤细的手指去抚摸马后颈上的毛发,呼啦地马舒服得打了个响鼻。
捋顺了,他就凝视着马儿深棕色的眼睛,马也歪着头,看着他,嘴里嚼着苹果。
一名身穿金色甲胄士兵的闯入终是打破了一人一马含情脉脉地相望。
士兵见到魏棣,便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了一封沾染血迹的纸张:“殿下,先皇身上留下的。”
魏棣点了点头,士兵犹豫了一下,改为双膝下跪:“末将斗胆,转述御医的话!”
魏棣眯起了眼睛,笑了笑,拉长声音轻声道:“哦?那朕恕你无罪~”
士兵低下头:“这纸,是先皇用全身的气去守护的!”
魏棣慢悠悠走到士兵身边,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凑到他耳边:“所以呢?”
冷汗瞬间爬满了士兵的额头,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开始颤抖:“另……另外,先皇除了这一举动,无其他反抗痕迹!”
魏棣挑了挑眉,收回手,背在背后,盯着士兵琢磨了片刻:“好,信留下,你走吧。”
士兵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燕皇!”
待到士兵走远,魏棣才展开这张纸,自言自语着走到马的身边,翻身坐在了马背上:“这是那老家伙的信啊。”
将纸张完全舒展开,魏棣终于可以看清老燕皇魏林写了什么。
开篇,就是魏林清晰俊秀的字体:儿,见信如见面。
又是那老一套,魏棣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看下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爹我可能已经死了,多半,是被你杀死的。(不得不说,你小子还挺狠的)
就是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式呢:应该不会是自己动手,借助魏英那憨小子的布置,再用什么类似“摔杯为号”来个反转,才符合你的审美吧?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如愿欣赏到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
那就现在这里恭喜你如愿当上了燕皇,成为了我大燕的主人!
不过:身份,就意味着责任,皇帝并不是那么好当的,相信当御医司那帮家伙找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多少体会到这个感觉了。
现在的局势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涌动:老夏皇的身体状况应该每国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事可怕就可怕在陈玉林这老匹夫他居然不打算遮掩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就这样告诉了大家!
儿呀,一个有抱负,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不是最可怕的;如果这个皇帝又恰巧病入膏肓,朝不保夕,那这事可就够咱们这些身体健康的人受的了,谁知道他会为了自己的梦做出什么?(哦对,抱歉,忘记我现在也应该是个死鬼了。)
楚国那边,楚皇项季身强力壮,又极度自信,对他置之不理就好。以楚国现在的实力,应当做不出什么挑起战争的举动,帝王心术这种事,你就只能自己学习了。
至于齐国,林恒那孩子父亲突然暴毙,现在他刚刚继位,不紧着巴结咱们这三国就算他小子少年早熟了,更别提起什么别的心思。
所以,当下唯一需要提高警惕的,就是东方的那条病龙。
陈玉林有三个儿子,个个都不像是孬种:大儿子据说与他大吵一架,被发配边疆,去青龙军去了这几年战绩斐然,这样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吵了一架都两说;二子陈梁,应该会是咱们燕风以前的样子——不仅会读书,还会打仗,这小子在治国方面据说一直成就颇丰,不可小觑;再说三子陈渊,前阵子突然坠马,这事必有蹊跷,大夏京城的世家,可能要见血咯!
再说说咱们,魏英那小子是块好料子,培养好了,就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况且我这些年一直对他恶语相向,你只要稍微给他一点温暖,他都会尽心尽力,成为你手中最锐利的那杆枪——这小子骨子里还是受到了那帮老儒生的影响,把孝悌看得很重。
这就谈到了这帮老儒生,咱们燕地原来的风气并不是这样的:原来燕国的儒生悍不畏死,能文能武,可以持笔作诗,也能提枪杀敌;即能文雅风流,又能保家卫国。
可是现在,却都变成了一群只知道嘴上空谈大义,实则是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去互相口诛笔伐的虚伪的老家伙。
想必,这也是你和魏英对为父如此痛心的原因吧。
为父刚刚坐上燕皇这位置的时候,也是有雄心壮志的,也想着凭一己之力去改变燕国当今的状况。
可惜啊,为父没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机会。
不过你不一样,你是一个藏的很深的小家伙,深到我都不确定你是不是能走出那关键的一步。
所以,如果你不能把事情做绝,为父留的后手,也会在杀死我之后,封你为主;那样的话,你需要的成长就更多了。
文人集团过于庞大这个问题,为父也替你解决了:
我的房内,有每一个所谓“大儒”的存款数目,和他们“谋反”的罪证,缺钱了,就宰一个补充国库吧!
政事说完了,该谈谈私事了。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为了燕国,只能把你和魏英培养成两个极端,还要对魏英那孩子恶语相向,等你统一了四国,把这封信给他看看吧,多少可以弥补一点我心里的亏欠。
另外,厨房做的面条是真的好吃,就着蒜一起,那味道,绝了!有机会一定要试一下!
祝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可以一切顺利,完成自己心中的梦。
魏棣读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抚摸着这信的尾款“爱你的父亲,魏林”,嗅了嗅这封信上淡淡的血腥味,咧了咧嘴:“这老头,都死了还要教训我!”
他提高音量:“来人呐!”
方才的金甲士兵急忙快跑进来。
魏棣看着他,笑着挥了挥手中的信:“把这信给朕的好弟弟魏英读一读,让他感受一下咱父亲那没有说出来的爱!”
金甲士兵应诺便要离开,魏棣有喊住了他:“对了,再告诉我的好弟弟带好刀!”
魏棣笑得十分灿烂:“是时候去取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