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爷在河灯节被行刺之事传得满城风雨,羽扇门趁机发表反动言论说前有外敌,后有暗杀,这天下易主,看来并非难事。人们也渐渐感觉到,旧时游京城,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而如今虽说也有花好月圆,名坊贵人到来,万人空巷的日子,可这亭台楼阁、宽街窄巷里,纵使人们欢歌笑语把酒言欢,还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氛。暗藏在角落的玄机,一旦着火,就有可能全城覆灭。
皇帝震怒,召见了十王爷。
“当天行刺是何人可有查清楚?”
十王爷微弓着身子说:“回父皇,当夜行刺之人穿着夜行服,蒙着面,出招极快,没能看清脸。”
“是不是羽扇门的人?”
“回父皇,看着招式应该不是羽扇门的人。”
皇帝鼻息微叹:“羽扇门的事情,查了许久,也应该有点眉目了。”
十王爷有点畏惧:“回父皇,是儿臣无能,但是已经查到近期羽扇门的动向,会有所突破。”
“永生玉的事如何了?”
“回父皇,永生玉下落不明,不过听闻万事通消失前将自己最心爱的宝物给了鬼门关,传说是一本武功秘籍,这武功秘籍让鬼门关一跃成为天下第一,所以兴许永生玉的下落也在其中。”
皇帝迟迟不语,片刻才说:“让老八进来吧。”
皇帝召见了等候多时的八王爷。
“此次市舶司的文试你们怎么安排的?”皇帝问。
“回禀父皇,此次考试本来安排韩大学士和李大学士共同主理,不过八皇兄说想要亲自监考、主审。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八王爷也回禀说:“是的父皇,此次文试乃是初次单独以市舶司的名义开设,乃我朝之先例,十弟经验丰富,为儿臣提供不少良策,不过儿臣以为还是严格些为好。”
皇帝点点头说:“恩,既然刘洲你想亲自主审,自然是极好的,朕准了。”
十王爷与八王爷一同退下,刚到殿外便遇到了一同前来的文贵妃与五王爷。
五王爷身着栗紫镶金线长袍,袖口、腰线、圆领处满是盘金绣的祥云和海浪,身上还点缀着不少闪闪发光的盘金绣鲤鱼纹,一看就是出自内务府里最厉害的工匠之手。他自视甚高,却没有聪明的智慧与头脑,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母亲是当朝贵妃,舅舅是当朝丞相。文贵妃一身珠光宝气,头上的贝壳镶嵌珍珠头饰是工匠专门为她打造了,华美精致,苍绿的袍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菊花,像是火焰般快要越出衣裳。别人的额头上点朱砂,她的额头上却是点珍珠和黄金薄片。她香气扑鼻,更是让人觉得气势压迫,不敢上前冒犯。
这长长的走廊,分明有几根雕龙凤呈祥的大石柱子支撑着,却好像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贵妃身上,盛气凌人的模样。
十王爷八王爷异口同声地说:“儿臣拜见文贵妃。”
“哟,十弟、八弟今日所谓何事来龙轩殿啊?”五王爷问着,语调阴阳怪气的,不过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十王爷向来厌恶五王爷,也不惧怕文贵妃,他毫不客气地说:“是父皇因要事找我们前来,不知五皇兄不请自来所谓何事?莫不是为了上次事情向父皇负荆请罪吧?”
五王爷面色狰狞,可是看了眼旁边镇定自若的母妃,又沉住了气,只听文贵妃说:“皇上龙体有些欠安,本宫来送点安神香,你们做为儿臣可要多多关怀你们的父皇,不要是因为公事才想起你们的父皇。维儿我们走,别让你父皇等急了。”
文贵妃和五王爷趾高气扬地走了,十王爷盯着两个家伙,顿时心里燃起一阵怒火。
“八皇兄,当日那香最后经查证,从母妃房里取出的,确有一味发情之物。”十王爷见那俩家伙走后说。
八王爷嘴角微翘,说:“哦?那此事真不能算是小事,只是不知这香从何而来。”
十王爷眼神狠狠地看着他们,平静的说:“听闻是文贵妃处得来的,不过是从何处得来真的那么要紧吗,只要抓住症结所在,一切都豁然开朗。”
十王爷回府路上还想着当日之事。
“你有没有觉得,那晚的刺客其实没想杀我们,看他出招的速度,完全可以在你受伤之时杀了我,却平白无故接我一掌。”
“那他为何要行刺?”
十王爷恍然大悟一番:“好一个围魏救赵啊。真不知那女子是何身份,如果真是周遥,又会是谁救了她?其实本王早该想到我刘朝绝不会有如此矮小的男子,只是没想到会有正经女子在花满楼里。”
“对啊,王爷这样一说小人还想起来了,当日金虎门的人去转移犯人时也遇到黑衣人袭击,看来确实有蹊跷。”
十王爷扇着扇子,说:“看来这周遥,挺不一般。如果她是羽扇门的人,也就意味着朝廷有羽扇门的细作,并且权力不小,如果她不是羽扇门的人,那就说明帮她的人权力不小,且她的身份很特殊。只可惜当日确实没看清那人是不是周遥,不能妄下定论。”
“周姓,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像邱姓,伍姓一查便能知道上下宗室。”夏侍卫说。
十王爷像是茅塞顿开,他念叨着:“周...周姓...周姓一般分布在贫苦人家,而在朝廷的只有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周丞相一家,周遥器宇不凡,不像是贫穷人家的孩子,难不成....当年周家满门抄斩可是与本王要找的东西密切相关啊。”
“小人这就去查与花满楼相关的人里面被漏掉的。”
此次文试是八王爷特别申请监考,所以也非常严格。
周遥看着试卷上的题目,觉得有些小儿科,她洋洋洒洒地写下不少,可是周围的考生却思索许久无法下笔。
经过两天,四科考试终于结束。
根据朝廷的规定作为监考员,八王爷无权审查她的试卷,而改卷的学院老师们又和他不熟,攀不上什么关系。本来那些老师个个清高得不得了,哪怕是穷得就剩裤衩子也不愿意伸手要钱。回到府上,八王爷本有些忧心忡忡,可是周遥对于考试就好像过眼云烟,全都抛在九霄云外去了。
整个府上不见踪影,没想到她悄悄跑去后院爬树了。
傍晚的后院是刘洲从未留意过的景致,如果这么多年都是周府的人在打理,应该是琼花玉树吐瑶津,玉润湖山不染尘。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似乎有那么一种感觉,不过如今荒凉,一切都是颓败之感。虽说杂草野蛮生长,中间的一棵桃树长得茂盛,结了不少果子,所以周遥才不顾自己形象挽着袖子一个劲往上爬。
只见她滑溜了几下好不容易爬到顶上可以摘桃子。
“试卷做得怎么样?”刘洲一句话吓得她腿打闪,差点滑下来,她紧紧握着大的树干,这才没让自己掉下来。
“我...还行吧...”他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因为想起来考试结束后王尚书的门客和周大人儿子之间的对话,试卷上一道问及文试改革的题目,他的答案不那么讨喜,好像戳到了皇帝的痛处,“就是不够严谨...王爷您没看我试卷吗?”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一抬头眼里便满是又大又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垂涎欲滴。
刘洲看她撸袖子的样子一脸嫌弃:“你是猴吗?王府里有新鲜水果,赶紧下来。”
周遥别过脸瘪嘴,丝毫不想顾及刘洲的话,她够这脖子,伸长了身子和手,想要去摘树梢上最好的那个。
“嘿!摘到了!”她摇晃着自己的战利品,晃眼瞥见刘洲那副拽兮兮的模样,仰着下巴,“王爷你要不要一个,那边树梢上还有一个!”周遥拿着她的战利品摇摆着,只听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响,树枝好像有些承受不了她的重量。
“咔嚓”一声,树枝从树干处断裂,人桃分离,她扑腾着从空中跌落下来!
刘洲生怕自己的棋子有闪失,一个腾云驾雾便将她抱了下来,安稳落地。刚摘的桃子落到一旁摔得稀耙烂。
“我的桃子!”周遥竟然没有对自己差点有生命危险表示惊恐和担心,反而是对那个无关紧要的桃子缅怀伤感起来。
刘洲见不得她不争气的模样,双手一放,“嗵”地一声,直接落地。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懂不懂!”周遥表情狰狞,扶着背气愤地指着刘洲。
刘洲瞥了她一眼,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如果你觉得桃子比你重要,本王真没必要救。”
“你!”陈柳明气愤地指着远去的刘洲。
太学院的老师们批改试卷,向来不愿与外人有联系,老头们一个个闷头改卷、饮茶、闻香、尝糕点好不快活。不过自从这太学院里安插进一些文丞相的人后,也没那么安宁了。
周遥的试卷被摆在一边,没有选中。虽然她的字迹娟秀,字字珠玑。
“怎么样,这次考试有没有比较优秀的?”皇帝难得清闲,年轻时候的他时间多,常来太学院,现在是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了。
这里还是一如往日的书香气。皇上卸下那身威严的盔甲,在书房里博览群书,增添雅趣,遥遥传来的菜肴香气都失效了。落笔点墨成蝶,思绪飞扬,如泪水般默默,似惊鸿般绚烂。窗外远眺错落有致的夏末之境,不想当好诗人的战略家不是好皇帝。
“回皇上,此次考试为数不多地有几位儒生有些风范。”
“哦?快拿给朕瞧瞧。”皇帝接过试卷,先是将几个考生的试卷浏览了一番,他手撑着下巴,好似有些无聊,“就这?”
“啊,就这啊。怎么,皇上觉得不行?”皇帝的老师问他,见他两眼发愣,失神一般,毫无趣味。
“庸俗!”皇帝有些郁闷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开始自己翻阅那些试卷。
“哎呀!这些学生怎么一副老臣做派?连芝麻官都还没当上,就妄想在丞相的位置上指手画脚。你看着,又不是诗仙大会,写那么多诗句干什么?”皇帝直摇头,忽地拿起一篇试卷,霎时间来了精神。
皇帝潦草的翻了几页,沉思片刻,说:“陈柳明。此人背景如何?”
“回皇上,陈柳明祖籍就在京城,家境普通,几乎没有朝廷的关系。”
“此人的试卷为何没有选中?”皇帝走马观花看了几页,觉得确实不错。
一听见这话,他们开始紧张起来,面面相觑,还开始相互质问为何要将这试卷放在桌面上。
皇帝思索,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写得好了。
“这文风和逻辑,和他很像...不过这孩子年纪那么小,不会有什么瓜葛。”皇帝仔细地看着他的答案,逻辑清晰,句句在理,且不装作老成,很有自己的思想,即便是稚嫩了些。
见皇帝显现些许轻松,周围的臣子们也开始见风使舵:“皇上,微臣以为陈柳明的答案不仅带有新意也很实用,比起那些考生写的要实在的多。此人若是入朝为官,好好引导,定会是栋梁之才。
可当皇帝翻到最后一页,神色有些微妙。
只见试卷上言之凿凿地写着:“本朝文试改革虽增添众多文人骚客,浑水摸鱼,一团和气,却未丰满忠君爱国之心,若朝政皆如此,若不是天马行空?”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摸着胡子:“还有没有表达这个观点的?”
老师们看了看,面面相觑,嘀咕着,可怜了这有点才华的孩子,皇上对这样的语言向来是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怎么敢直接写在试卷上...
只有资历最老的那位才敢说:“除了他,都是人云亦云。”
“此人竟敢如此胡言乱语,快命人将他抓起来!”
第二章第二节进宫面圣(下)
皇家的军队浩浩荡荡走过大街,此刻的京城已至黄昏,自盛夏入秋以来滴雨未下,太阳燃烧不尽,这会的光景橙黄绚丽,照耀在他们的盔甲上,皇家威严,圣光笼罩。
陈柳明打扮了一番,回想起之前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说服了刘洲,这才有机会回到了原先的说书馆。只不过身边跟着侍卫,确实很不自在。
这地段因为死了人晦气,也许久不如曾经那般辉煌了。说书馆因为自己变成通缉犯的原因已经破产倒闭了,他环顾四周,悄悄推开门,拍了拍飞扬的灰尘,说是想要拿亲人的信物,其实是想要回之前的房间去拿以前攒下的银子。再者就是,她对自己的试卷不那么自信,毕竟言语直率,不知是否投其所好,万一要真成通缉犯,要下文字狱,现在拿上银子逃了,藏在天下某处逍遥自在,岂不快活?只是再也不能查明真相了...不过也比死了强!
原来人满为患的说书馆,也可以这样冷清。
“以前总嫌这里不如花满楼大,现在看来,其实也还挺大的。”她自言自语,扶着楼梯上楼,回顾曾经的繁华,语气里满是辛酸孤独。
推开房门,里面长的绿植早已枯萎,桌上遍布的灰尘,茶杯上的的霉菌都被烘干,桌上放着的柿子也烂掉了。
“可惜了,那会的柿子可甜了。”她忧伤地砸吧砸吧嘴,眼泪快从嘴里流出来了。
“别睹物思人了,拿完东西赶紧回去。”刘丹说。
陈柳明看了一眼这个冷酷的男子,试探地说:“那个,要不你在外面给我放风?”
“你想耍什么花样?”刘丹腰上别着的剑忽然间在陈柳明眼前像是会发光一样,她吞了吞口水。
“没有啊,就,哎呀你出去吧,我又不会跑了,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私密的个人用品,你要是不出去,就转过身去吧。”陈柳明假装懊恼,刘丹竟然真的转过了身去,靠在门的位置。
陈柳明盯着刘丹,从床底下拿出一袋东西悄悄塞进衣服里,又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拔出剑拦在了陈柳明面前:“偷拿银子是想逃跑?”
见行动被拆穿,陈柳明只好说:“好哥哥行行好,放了我吧。”
可是陈柳明怎会是刘丹的对手,刘丹一个不经意就将她怀里包着的包裹戳了个洞,银子全都散落在地,他鄙夷地看着弯腰下去捡银子的她,说:“你真是个撒谎精,明明和王爷说是来找寻梅花落给你的线索...”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别动,这里肯定围满了人。”刘丹耳听八方,刀剑仍然架在陈柳明脖子上,“是宫里的人。”刘丹不熟悉他们的官职,从门缝里看到他们手上拿着陈柳明的画像,似乎在找她。
“他们为什么拿着你的画像?”刘丹问。
陈柳明指着自己的脸,十分不相信地说:“我?”心想着,糟了,之前留的家庭地址就是这里,怎么找上门来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啊....不是吧,难道真的因为试卷上的一些“童言无忌”要治我的罪...?完了完了!
“怎么办?你..你武功那么高强,快带我飞吧。”陈柳明央求着刘丹。
刘丹仔细看了看那些人,说:“啧,我也无能为力,我打不赢他们,你出去吧!”
只听咯吱一声,陈柳明被推出门,所有人将她团团围住。
“你就是陈柳明!?”首当其冲的盔甲男气势汹汹。
还没等陈柳明说话,只听那人大喝一声:“带走!”
路上陈柳明被捆绑手脚,可是打量着这些人并不像是捉逆臣贼子的人,穿着红装银盔甲,倒像是护送迎接状元新郎官的。
“这位大哥,小人这是所犯何事?”陈柳明小心翼翼,生怕出现纰漏。
“到了大殿你就知道了。”
这...不是要抓我吗?到大殿上去是几个意思?陈柳明不知皇帝的意思,这一到大殿上,陈柳明吓得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连路都不会走,都是别人拎着进去的。
只见皇帝威严,大殿上空无一人。
“你就是陈柳明?”皇帝问,威风凛凛。
“回...回皇上,小人便是。”她吞了吞口水,说话直打哆嗦。
“朕,看了你的试卷,你给朕讲讲,怎么理解文试改革是个败笔这一说啊?”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陈柳明没想到自己竟然正中死穴。
“小小....小人,还望皇上恕罪!”陈柳明扑身在地。
皇帝仰天长笑,许久才停下来:“试卷里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朕就是想听你为何认为文试改革是个败笔。”
陈柳明赶紧跪坐起来,小眼睛提溜转,看皇帝还没有怒发冲冠,赶紧清了清嗓说:“小人不知深浅,只是小人以为文试改革虽说是选拔文官的重要机制,但并不意味着只重视一科,或几项科目,现在的文试重点在于文意根于题、措事类策,谈理似论,取材如赋博、持律如诗严,却对于算数、谋略、军事几乎没有涉及,请恕小人直言,文试乃我朝主要且重要的人才选拔机制,若是重文轻武,将有不堪设想的后果。”
“你这话的意思是朕改革改错了,误了江山?”皇帝背着手,气势熊熊地问。
陈柳明又赶紧磕头,说:“小人绝非此意,任何改革都有利有弊,文试改革自然是利大于弊,但是小人以为弊端上还可以再优化。”
“说说看。”
“小人以为既然文试主要选拔文官,武试主要选拔武将,那么如果要选拔综合一点的人才可以在文试中加试武试这一项或在武试中增加文试这一项,若是有些官职人员需要涉及那些知识就需要进行考试,而不只是单纯的将文试和武试分开,这样来选拔更有利。”
皇帝摸了摸胡子:“若是又这样改,只怕是会伤了一些人的元气。”
“启禀皇上,小人以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小小的改革不会让他们大伤,却能让朝廷收获满满,岂不是美事一桩。”
陈柳明话音刚落,只听门口的公公传来消息。
“皇上,孛儿齐到了。”
“先带他稍作歇息,去召见文武百官。”接着他又对陈柳明说,“你到这里来,若是你能解决今日之事,朕就不杀你,若是不能...”
陈柳明被压着到了大殿帘子后面,不一会就见朝堂上文武百官皆已站满,还有一向趾高气扬的八王爷,此刻在她眼里就像个糖人。
出使丹国的使节大人,也在八王爷的保护下终于到了朝堂之上向皇上禀报:“启禀皇上,丹国与我朝协议停战,丹国派出孛儿齐大臣来访我朝,以表诚意。”
孛儿齐来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就半月,清瘦了许多,面色焦黄。
他行着他们丹国的礼仪,说:“启禀皇上,在下是丹国经济大臣孛儿齐,带上了贡品,特地前来拜访。”
还没等别人说话,孛儿齐便按耐不住自己暴躁的性格,说:“皇上,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孛儿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言指责文丞相:“丹国与刘朝二战其实是由文丞相挑起,并且文丞相与我国秘密勾结,私吞了大量贸易银两,孛儿齐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鉴。此物便是证物,是文丞相留给在下的。”
此话一出,震惊朝野,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文丞相却丝毫不为所动。陈柳明也看向了文丞相,此人面向狡诈,眼神多疑猜忌,定不是什么好货。
皇帝看着递上去的印章,颇为恼怒,他让王公公把印章递给文丞相,让他仔细辨认此物。
“文丞相,确有此事?”皇帝问。
文丞相看着那印章,非但没有下跪求饶,反而哈哈大笑。
“恕..恕微臣失礼。回禀皇上,此物乃是伪造,下官对皇上忠心耿耿,何来叛国一说?况且下官从未见过这位孛儿齐大人,还望皇上明查。”文丞相说。
皇上命人拿上大量的密函,拿给文丞相,说:“这些书信也是你被人陷害的?”
文丞相看着那些书信,轻蔑一笑,转过去指责孛儿齐,说:“此信件为何署名我?为何要作此伪证?你居心何在?”
孛儿齐不善言辞,一时气地头疼脑热,实在没想到文丞相竟然一直都在利用他,防着他。
底下众臣议论纷纷,皇帝向后倒了倒,问:“陈柳明,你怎么看?”
陈柳明直言:“皇上,文丞相既然能够那么言之凿凿,不论是不是他做的肯定都留下后手了,倒不如先打探文丞相的下一步棋,再做打算。”
忽地听见文丞相也说:“皇上,此类玉石印章只有宫中的雕刻师可以做,且每做一个,皆有记录,不敢造假。虽然这枚印章材质和纹路与微臣私人印章极其相似,可是微臣的私人印章有着波浪形底纹,您若不相信,微臣可以命下人将印章带上来,让雕刻师和皇上亲自对照以往的任何一封。至于这个,微臣可不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什么鬼!”文丞相言之凿凿,也是皇上的意料之中。毕竟作为老臣,他始终是防着的。
皇上命他比较信任的金虎门孙尚成亲自去取印章,文丞相丝毫不畏惧。八王爷和十王爷对视一眼,他们也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启禀皇上,这是记录,文丞相确实只雕刻了一枚,玉石记录也是对得上的。”雕刻师呈上两本记录。
“启禀皇上,印章与以前和最近的文丞相的信件上的落款都是对的上的,纹路也一样,所以另外那一枚确为赝品。”另外一个专门做痕迹鉴定的人说。
皇帝冷眼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家伙,说:“不愧是文丞相,一向周密,不然朕,还真是要错怪了文爱卿啊。”
文丞相摸了摸胡子,得意地说:“多谢皇上明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孛儿齐十分恼怒,他冲上龙椅差点把皇帝拽下来,幸好被护卫及时拦住。
“若是皇帝要包庇他,我孛儿齐断言,刘朝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他的手上。”
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早朝就在这个闹剧下结束了。
早朝结束后,皇帝示意让陈柳明一同去偏殿,十王爷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帝的书房。
“父皇,儿臣请父皇彻查此事。”十王爷跪在皇帝面前说着,“文丞相与丹国秘密勾结,狼子之心昭然若揭,儿臣明白,此次因为种种缘由,未能将他治罪,可是因为此事,三皇兄在慎行府一关就是三年,而当年太子之事如今看来并未明朗,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当年三皇兄一事!”
皇帝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你先下去吧。”
十王爷本想多说两句,但是看皇帝这阵势也最好是先行离开。
陈柳明见皇帝许久不说话,便问:“皇上,您召小人前来是?”
皇帝竟然在书桌上摆起了围棋,他兴致冲冲地说:“快来,你会下棋吧?”
陈柳明惊讶地点点头,便下起棋来。
皇帝让王高去招来了八王爷。
“咳咳,你觉得今日之事如何处置?”皇帝一边下棋一边问。
八王爷惊讶地看了眼兴致勃勃的周遥,周遥斜眼与他对视,他皱眉看着她,回答道:“回禀父皇,文丞相早有防备,今日不能将他定罪也是预料到的,不过挫挫他的锐气,再让文武百官看看他的嘴脸也不是一件坏事。儿臣以为,若是能让三皇兄回宫,那就再好不过了。一来三皇兄回宫后能够分散文丞相的势力,维护朝廷稳定,二来三皇兄回宫必然能然所有人分清局势,也算是为三皇兄正名。”
皇帝看着八王爷,忽然问:“你愿意他回来?”
八王爷不敢抬眼看皇帝,只是更加诚恳地说:“回禀父皇,儿臣小时落水,是三皇兄救了儿臣,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三皇兄被人诬陷,作为皇弟自当竭尽全力回报皇兄。”
“不失为良方,你先下去吧,朕要下棋了。”皇帝说完,就让八王爷退下了。
八王爷走到门口还听见了皇帝的笑声。
“今日你算是捡了个便宜,朕还以为孛儿齐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朕考考你,现在边界闭市,怎么做才能打开两国人民通商的欲望?”
陈柳明只好将之前对八王爷所言的原封不动地说一遍,又是那些驴马的事。
“你能和老八想到一块,不容易了。”
老八?八王爷?没想到他竟然抄袭我的答案,回去要好好嘲笑他,陈柳明心想。
“陈柳明,你可知为何朕要进行文试改革?”皇帝问。
“回皇上,小人略有耳闻,可是市井传闻若是有些偏差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但说无妨。”
“小人听说以前有一位位高权重的老臣,精通文武、谋略战争,与皇上您虽为君臣但情同兄弟,可是有一日皇上却发现他私通外敌,还夺走了非常宝贵的东西,所以才杀了他,也对文试进行了重新的改革,一改往日的全科训练,而是精确地学习,为了更精确官员的能力。”
皇帝忽然停下手中的棋子,说:“什么时候市井对宫闱之事也如此了解了?其实朕也不是正想杀他,当时除了我以外,还有人对他动了杀心,所以才导致了他的死亡。其实朕看你的试卷文笔,忽然就想起他了,不过你应该并不认识他,应该说从没有听说过。”
陈柳明心里有些不安,难不成,皇上说的,是我爹爹...她深吸一口气,说:“市井有趣的事多了,皇上要想听,小人还可以说好多,不过,若是说错话了皇上可别怪罪我。”
“快讲讲,朕这么些年都没有听什么有趣事了。哎哟,你怎么又把我的车吃了,哎呀!”皇帝开心地说。
轿子上,八王爷因为着了风寒,也有些咳嗽。
陈侍卫给王爷披上了一件丝绸披肩,秋天快到了,风也是凉嗖嗖的。
“王爷,自从您回京,皇上一有重大事情就召见您,看来皇上真的很器重您。”陈侍卫开心地说。
八王爷却沉静如水,他说:“圣心难测,父皇屡次召见我只会让本王过分显眼,反而不是件好事。不过此次算是走了一步稳棋,父皇早就看烦了朝堂上的文家人,有一个新鲜血液入驻,果然不一样。”
直到晚上,陈柳明才从偏殿里出来,是孙尚成亲自护送的。
郡王刘嘉在一旁看着,心生好奇。
看到跟着的人都走了,刘丹将陈柳明带回八王爷府。
刘洲打量着她,久久不言语,眼神中不怀好意,愤怒地捏着一支茶杯,将一块碎片从两指间发力扔向陈柳明,陈柳明不曾学过武艺,那样快的暗器根本无力躲闪,只听耳畔传来“嗖”的一声,耳朵旁的头发丝掉了一缕,划伤她的脸颊,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
“你应该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刘洲预料到了她这般惊讶又害怕的神色,像是战略成功后,欣赏猎物的喜悦。
陈柳明紧握着拳头,说:“你是在气恼我那日想逃跑是吗?”
“明知故问。”刘洲说完,不知从手边的药瓶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他走向陈柳明,捏着她的脸让她疼得不能动弹,瞬时间药丸放进她的嘴里。见她吞下去才放手。
陈柳明干呕着咳嗽了许久,却还是没能将药丸吐出。她愤恨地看着刘洲:“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解药。刚刚划破的肌肤的碎片上有些残留的毒药,而你刚刚吃的就是解药,如果你再有下次想要逃脱本王的视线,你就永远也得剩下的解药。到时候你就只有皮肤溃烂而亡。”刘洲的眼神可怕极了。
陈柳明低下头,眼泪不自觉就流淌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稳着哭腔:“想活着,就这么难?”
刘洲不知怎么,忽然心软了,见她可怜巴巴又坚毅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本王已经手下留情了,以后行事孰轻孰重,你要清楚。”
说完,刘洲本来准备离开,只见刚刚还强忍泪水的她忽然瘫坐在地上,朝天哭喊起来:“刘洲你太欺负人了!我,我不是已经都得到皇上的认可了嘛!你怎么还要我吃毒药还要毁我容!”
刘洲从未见过这阵势。
刘丹想着这几日的相处,就知道这是陈柳明能做出来的事。他偷笑着看八王爷的神色。
八王爷疑惑地看着陈柳明,面对女子这般胡闹,一时间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他暂停片刻竟然偷偷笑了,这样直率的撒泼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意外地觉得可爱...不过夜已深,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眼神示意刘丹,只见刘丹往脖颈处一挥手,陈柳明顿时就昏睡了过去。
远在蛮夷之地西辛的慎行府里依旧冷清。
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四周安静如缥缈地狱,沉默无人语。四周群山俊秀,却空旷寂寥,犹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你来了。”三王爷看见门口推门而入的人说。
“三皇兄近来可好?”八王爷问。
“一如既往,大老远的,八皇弟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许久未见三皇兄,这些天有些时间便赶过来探望。孛儿齐,没能扳倒他。”八王爷说。
“如你我所料,文丞相不好对付。”
“父皇已经允许三皇兄回京。”八王爷说。
三王爷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说:“此次回京,如果没有八皇弟帮助,只十皇弟一人之力恐难成功,哥哥在此先谢过弟弟。”
“我与三皇兄乃是兄弟,儿时那份情谊还未来得及回报,此次定要帮三皇兄正名,又何必谈什么谢。就请三皇兄再等待些时日。”
三王爷未多言,只是道了谢,寒暄了两句,看着时辰快要有下人来送饭菜了,便让八王爷快些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