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侯尚进入“门”以前,其实都不知道张不凡是谁。后来被调入“门”中,渐渐有了机会出入江湖,才听到张不凡这个三十多年前叱咤风云的名字。但他始终半信半疑,如此风云人物,自创的武功为何杂乱无章,简直是匪夷所思。
夏侯尚行走江湖,需要拔刀对峙的场面也不在少数,偶尔也会使出这套刀法,但他会的部分跟一些入门刀法其实大同小异,所以他自己也不在意。平时为了结交各派,多以和气为主,偶尔也会跟一些门派的年轻人起矛盾刀剑相向,但也没人认得出他的刀法。毕竟张不凡三十多年前就已隐匿江湖,跟他过过招的人或则见过他武功的人都是江湖现存少数的武林前辈,这些武学大师已鲜有直接在江湖走动。
在夏侯尚听到这个蓑衣人说出自己武功路数的时候,片刻间便已确认了两件事。一、自己学的的确是“狂刀刀法”,二、他是武林中的前辈,而且还是长白派的前辈。夏侯尚在心理思索着到底是长白派的哪位高人进入关内,甚至还跨过了金国地界来到宋国。
“你也别再猜我是谁了,我派中人极少出入宋国地界,只怕你们南方武林之中,也没几个人认识我。”蓑衣人似乎看穿了夏侯尚的想法。
“当年张不凡武功已至极境,大道至简反而已经不需要什么高深复杂的招式,但普通的武功招数中又带有极致而精妙的变化,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老夫年轻时也跟张不凡交过手,他也使过这几招,那时我的感觉就和跟你现在过招时一样。”蓑衣人缓缓的说着。
“前辈既然是武林高人,又身居辽东长白山一带,相隔数千里,为何要深入我国境内拦截我们?”夏侯尚疑惑道。
“过去的恩情,现在来还罢了。只是今日看到你,又让老夫十分为难,毕竟张不凡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三十年后竟然还能见到他的传人,老夫实难下手。”
蓑衣人十分犹豫,今日的事情必然要有个交代,但是欠了张不凡三十年的恩情此刻若不还,杀了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这样吧,老夫也不再手下留情,你能从老夫手上走过十招,就任由你来去自由。”蓑衣人已经把话说死。
夏侯尚也不再说话,知道今日生死就在此一举。眼前这个蓑衣人周身寒气环绕,如一柄利剑立在前方,他出入江湖也有多年,但是用剑者能像这样做到给人人剑合一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前辈请赐教。”
夏侯尚一声话毕便先发制人,举刀侧劈像蓑衣人砍去,只见刀势伶俐,夹扎着嘶鸣声,如万马奔腾一般呼啸而来。
“好刀法!”蓑衣人忍不住称赞一声,身形连退两步,手中的剑以惊人的速度向前连刺数下,只见剑花点点如寒风吹雪。
夏侯尚只感觉自己这一刀已是万马齐喑。招式被破,夏侯尚立刻举刀下劈,向着蓑衣人头部砍去,蓑衣人举剑一挡,只听“噹”的一声霎时间寒芒四射。夏侯尚也不停手,两招过后兴致已来,抽刀直刺,向着蓑衣人嘴巴部位就扎了过去。
蓑衣人也是一惊,为何突然刀法变枪法向自己面部扎来。只是他艺高人胆大,虽然吃惊却并不慌张,施展月影步瞬间挪开了身体,以剑侧击刀身将力道引向空中。
又一招被蓑衣人轻松化解,夏侯尚大喝一声,将被引至侧面的刀身横过来,双手持刀,双脚紧紧扎住地面,以全身之力向蓑衣人耳朵部位横劈过去,大喊一声“掏耳朵!”
蓑衣人本想着以剑硬接夏侯尚几招来压压他的气势,但却没想到连挡三刀过后第四刀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来不及多想,举剑侧挡,将周身寒气聚于剑锋。刀剑相交,发出一声闷响,蓑衣人连人带剑一同被砍飞出去。
夏侯尚这接连三招被记载在《狂刀诀》后半部分的首页,书中写到:劈脑、剔牙、掏耳朵,古有三板斧,我有三刀,英雄好汉又有何惧。夏侯尚想着与高手对决等同于自己放手一搏,唯有以命博命才有胜算,毕竟朝廷“鹰犬”的命和武林高手的命价值是不一样的,他博的就是对方惜命。两招过后夏侯尚更是坚定信念,情绪亢奋起来,脑中只顾着搏命,再不顾招式套路,竟然把自己手中的刀当成斧头一样去用,一气呵成使出了三刀。
夏侯尚也不停歇,接着向蓑衣人被击飞的位置大跳过去,一招力劈华山使得更是气势恢宏,如泰山压顶一样罩了下来。蓑衣人眼看刀身将至,全力施展开了月影步的轻功闪避,真如月下鬼影一样,身形在四周回荡。夏侯尚一刀砍空,只见蓑衣人身形如鬼影恍惚不定,点点寒芒像漫天飞雪一样飘洒下来。
“好厉害的剑法!”夏侯尚心里有些吃惊。
这已是无路可退的境地。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无需再退。
夏侯尚奋力向前方“鬼影”方向冲过去,刀身拖地划过岩石迸射出点点火花,一招“翻江倒海”,长刀从下至上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挥了起来,卷起的泥土和石子也一同以惊人的速度向“鬼影”飞去,只听到“叮叮”两声石子被剑弹开的声音。
“不能停,绝不能停。”夏侯尚顾不得那些擦身而过的点点剑花,使出全力向“鬼影”处追赶。远远看去,只见蓑衣人像鬼魅一样在前方飘荡,所到之处卷起无数星芒。夏侯尚则像个杀红了眼的厉鬼在后面穷追不舍,刀身像是气吞山河的狂蟒在他身边飞舞。
前方的声音呼喊道:“停下吧,老夫放你离去。”
夏侯尚一怔,才知自己杀得性起忘了当下情况,于是收手打住。
此刻的夏侯尚已是遍体鳞伤,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他心里也清楚,再打下去,不是自己力竭而亡就是流血过多而死。
“感谢前辈信守诺言。”夏侯尚抱拳说道。
“你我交手早已过十招,只是形势所迫老夫也难随意停手。你就此去吧,只是下次若再碰面,可别怪老夫无情。”蓑衣人正色说道。
夏侯尚也不说话,抱拳谢过之后退入夜色消逝而去。
蓑衣人站立原地,缓缓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银发如雪,冷峻的眼神盯着夏侯尚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