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白银城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六百年前的一个秋天,身着白衣长袍的女子血洗神池,将当时不可一世的众神屠戮殆尽。
渺小的人类只能茫然的仰望着阴晴不定的天空,揣测着神界的一切。
没人知道白衣女子是谁,何来的能力只身挑战整个神界。又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她屠杀整个神族。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没有见过她的面容。
传说中的她是一身白衣,因为愤怒而被血色染红的双眸,在漆黑的夜里,划出了一抹异彩。
大战的三天三夜里,整个白银城都被笼罩在黑夜中,雷电和暴雨就这样持续到战争停下的那一刻。
满城的呼喊和逃窜,所有人的内心都怀揣着惶恐,他们以为不管这场战争谁胜谁负,自己一定难逃一劫。
可是三天后的清晨,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乌云散开,雷雨也骤然停歇。
当人们再度仰望天空时,只有一袭长袍矗立在云端中央,俯瞰着整个人间。
“我是神,你们是人。哈哈,该我抓你们了。”几个小孩聚在一起嬉戏打闹,玩着白银城里最常见的游戏。
本来是抓鬼游戏,后面却演变成了“抓神游戏”。
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六百年前的那场战役,神族众生并没有被全部厮杀。那日躲在升月阁的几个小仙,目睹了当时在云层发生的一切。
当时的他们只有恐惧和惊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惨死在那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人类女子之手。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也不敢发出声音,脑子里想的只有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六百年间,他们再次繁衍生息,重新创建了属于自己的神族,而在那一天种下的复仇之种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发芽。
他们要向屠杀神族的女子报仇,为了那千余神仙,更是为了神族的颜面和威严。
众神在三百年便暗自发誓,定要讨伐那一天违背人神尊卑的女子,将她的人头悬挂在白银城门,以警示某些想要挑战神权的人。
或许是神族的复仇之心蒙蔽了他们原本的善良,众神重组之后变得暴戾蛮横,不将人类放在眼里,甚至是将人类视做蝼蚁和玩具。
因为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出自这人间,人类身上流淌的血液也是和她一样的,所以玩弄人类,压榨人类,成了神族之间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没有神觉得这样做是错的,也没有神再记得最开始的他们是怀揣着多么仁慈的心。甚至将这一切都推卸给那个屠杀神族的人类女子,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才换来人类的现状。
小孩们四处逃窜开来,嬉笑声中却又充斥着满满的讽刺。
“大师,我们已经在白银城内了。”城门口缓缓驶入一辆木轿,轿子的四周大约有十余人跟随。
白银城坐落在白银国的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区。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往这里发展,因为就算只被一个小吏举荐,也有可能谋得一官半职,从而一生享乐。
最重要的就是,如果运气好进了白银殿,得到白银王的认可就有了能成为神的希望。
六百年来,能去往枭雄殿修炼成神的虽只有一人,但是也给了后辈们无限曙光。因为有人办到过,所以他们便认为“人类成神”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此处落轿吧。”矫上的人说着,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站在矫边的少年一袭青衣,看起来颇为优雅沉着,精致的五官中最惹眼的便是那双澄澈有力的双眸,加上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清傲的气质,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女子向他投来爱慕的眼光。
他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直到矫上的人下来,他才微微变了表情,眼中满是尊敬。
从矫上缓缓而下的人也是一袭青衣,面露笑意,眼中净是慈祥与和蔼。一头白发和面上的胡须就那样随风飘扬起来却丝毫没有杂乱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已经年过六旬,但是挺拔的身姿丝毫不输身旁那风雅的少年。
“老师。”青衣少年向千泽大师颔首行礼。
千泽大师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一川,你看这白银城与七隐山哪个更好啊?”
名叫一川的少年没有立刻作答,只是远远朝七里开外那繁华的宫殿望去。“弟子不喜欢太过喧闹。”
此话一出,有几个随行的白银守卫都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只是碍于千泽大师不敢言语。
这世上虽说城镇很多,但是那么多大国之中还是他们白银国实力最为强大,不管是这江湖之中还是各国有志之人都是争先抢后的想来这白银国谋生。哪怕只是一个宫前守卫,每个月的俸禄也是相当可观。
现在被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说成太过喧闹,实在让人气愤。
“哈哈哈,你啊,还真是从小到大的直性子。”千泽大师笑得十分豁达,一脚踏出,那地上便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气流缓缓升腾,引得刚刚那几个想要出口辩驳的人顿时有些冷汗直冒。
虽然他们在迎接此行人之前白银王就交代过千泽大师的身份,可是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冷汗直冒。
千泽,如今世上最强的气道大师,其实力之高深,不少门派和大国想要将其擒拿,纳为己用。
在他隐居的四十年里,被派去寻他的不下万人,可统统连千泽大师的一面都还没见到就已经死在了七隐山的脚下。
上一次千泽大师下山还是五年前去参加玄天阁举办奉天大典的时候,至于为什么他会去参与这祭拜神明的典礼,世上恐怕只有玄天阁的轩灵长老知道了。
这次白银国的王上为了请千泽大师下山,可谓是千辛万苦,最后还是献上了满满百担千泽大师最喜爱的菊花酿才说服他老人家的。
“弟子羞愧,不应如此口无遮拦。”一川倒也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说的话不妥,便行礼致歉。
“无碍,你只是说出常人不敢说罢了。走吧,咱们且在这白银城转转。”千泽大师脸上依旧和蔼的笑着,眼睛微眯,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一川点头,便跟在千泽大师的身后,朝那热闹的集市走去。
不愧是南方的第一大国,这街上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其他大国过年过节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如桃花,神色飞扬,由此可见这白银国的兴旺,百姓安居乐业,百家其乐融融。
街边的小摊贩卖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商品,这里面应该有很多是白银城的特色。
“一川,你看这个小人,是不是长的有几分像思怡丫头啊?”千泽大师走到一个摊位,在一排泥人中拿出了一个最为精致的。
千泽大师细细观赏着那泥人的模样,脸上出现了好奇的样子,眼中更是浮起一丝宠溺。
在路人看来,这个在江湖上最绝顶的老人此时如同一个小孩一般。
“老师,不如弟子在这城中买些精美的物件回去给师兄师妹还有大师们。也权当纪念了。”一川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笑容,像是早就习惯了千泽大师对弟子们的宠爱。
“如此甚好。对了,给云司那个色老头买最便宜的。”千泽大师没有抬头,还在低头把玩着那个泥人。
一行人在城中转了许久才将所需的礼品买完,此时已是日中,白银守卫便决定带着千泽大师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饱腹一顿再面见王上。否则要是亏待了这位贵人,他们也交代不了。
“大师,这便是我们城中最好的酒楼。”带头的白银守卫恭敬的介绍着。“这里非达官贵人是无法入内的。”
两人齐齐看向面前那气派的高楼,悬挂的招牌上赫然写着“百香居”三个大字。
这楼高看起来百香居内起码有四层之多,不管是门上还是门招牌都是用极其珍贵的紫檀所建,看上去神秘而又磅礴。还真是好生气派。
白银守卫上前给那门前的青年看了一块令牌后,便引着众人进去了。
进来以后的场景更是一度惊骇到了两人身后那些普通的守卫,虽然他们也是王宫的士兵,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来过这百香居。
或者说他们没有资格进来,因为这里对士兵最低的要求也是要成为御前守卫,有王宫钦此的御前令牌。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耸立在大堂中央的一颗沉香树,从一楼大堂直穿最高层的廊道,清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百香居,还真是名不虚传。
“欢迎几位贵人驾临百香居。请随我入座。”从右边房门里走出一位女子,声音清脆空灵,众人不由的朝那人看去。
越走近,一行人的眼睛便更呆了。
只见来人一袭粉衣,姣好的面容上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愣在远地点的几人,她缓步向走来,乌黑的长发随风散开,一束头发只随意的由一只翡翠簪子盘起,那白皙的皮肤更是看起来吹弹可破。身上的素衣正好包裹着那芊芊柳腰,最外层的粉纱更是让这个女子看起来如同仙境里走出来的一般。
“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那些白银守卫不禁感叹出声。虽然他们也见过不少王宫中的妃子和贵官之女,可是能与眼前女子相提并论的却寥寥无几。
就连不喜言表的一川也呆滞了片刻。
见女子头也没回的朝前走去,几人才缓缓回神跟在身后。
这里的每层楼都有独立的包厢隔绝开来,所以很多达官贵人也喜欢在这里聚会议事,哪怕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会有走漏任何风声。
百香居在白银城也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传闻这里不仅高手如云,而且背后的势力也是十分强悍。无论是谁想在这里窃听任何消息,下场都只有一个——死无全尸。
“各位贵人稍等片刻,一会我叫一个小厮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本店的特色。”
女子还没等几人反应,便一个闪身退出了包厢。
千泽大师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眼中除了和蔼还多了点什么,“好茶。”
过了一会门口才进来了一个穿着简朴的青年。
“几位贵人,让你们久等了。”
简单的点了几个菜以后,几人便静静的等待着,千泽大师没说话,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川,这百香居可是个好地方啊。”千泽大师笑眯眯的说着。”方才那位姑娘你喜欢吗?”
身旁的一川拱手说到,“弟子不想谈情,只想好好修炼。”
“你啊,不要太死板了。虽说那云司老头多情了些,但是有些地方你还是可以学习的。”千泽大师说着,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须。“你这个年纪,也该觅一个知心人了。”
一川没有做声,脑海里忽然又想起刚刚那个女子的身姿,心中不知怎么有些悸动。
“而且,那个女子身手可不比你差。”
听到这么一句,不光一川,就连刚刚对那女子想入非非的几人也惊诧的抬起头来。
“大师,次话当真?”其中一个白银守卫不敢置信的问出声。
“我何时说过假话?从那女子的脚步中可以看出她比平常人轻盈很多,轻功应该不错。我们进门之时她正在倒茶,本该热气腾腾的茶水到我嘴边却温润许多。应该是个控水的。”千泽大师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川,“这些你都未曾发觉,说明你修为比她低,看来回山上我得好好鞭策鞭策你。”
鞭策?听到这两个字,一川不禁冷颤一下。老师的鞭策那可是比修罗地狱还恐怖。
几人听完,脸上都是震惊之色。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动了歪心思,本来是想对这女子下手的,听千泽大师这么一说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吃完饭就去王宫吧,王上一定等着急了。”其中一个白银守卫说着,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今日两次侥幸逃脱灭顶之灾,已经让他们有些消受不起了。
一行人在百香居吃完以后都大呼痛快,这贵就是有贵的理由,这些菜可都是极品佳肴,而且用的都是公家的钱,他们自然是十分满足。
“千泽大师,咱们现在就启程...”
“让开!前面的人让开啊!”
还没等白银守卫说完,从他们身后就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几人几乎是同时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正直冲冲的朝他们奔来,脸上布满了灰尘,个子小小的,此时正是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那几个稳如泰山的大汉。她的身后还有几个穿着布衣的男人面露凶相的紧追不舍。
此时这滑稽的场面已经成为这条街上的焦点。
“让开啊!挡在路中间干什么!”
小个子再次呐喊,声音都破了。可无奈几个人还是像木头一样在原地,不动如山。最后刹不住车,一头栽进了站在最前面的千泽大师怀里。
几个白银守卫一看几个男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此时身为王家守卫的正义感猛然升腾,他们愤怒的走上前,将千泽大师两人挡在身后,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佩剑。
“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壮汉欺负一个乞丐,这成何体统!”
那几个追来的男人自然是认得白银守卫的,他们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可是脸上的愤怒却一丝未减。
“守卫大人,什么叫我们欺负她?她偷了我们当家的钱,就是该打!”
几个白银守卫听着这话不由也愣了一下,“你说这个乞丐偷了你们的钱,有什么证据?”
两边对峙着,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众说纷纭。
“证据?我们当家的钱袋就在她身上呢!不信你搜!”
听着面前的大汉斩钉截铁的回答,白银守卫面面相觑,一看那个乞丐,此时已经被千泽大师撞的昏迷过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毕竟是男子,怎么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搜一名女子的身吧。“我们不能搜,等这乞丐醒了,咱们再做定论。”
正在几人僵持的时候,从百香居走出来一抹粉色的身影,那较好的面容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立刻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和感叹。
“不如我来搜。”粉衣女子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看的面庞令两边的人都怔了一下。
“你是何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站在对面的大汉说着。
“我是百香居的当家,王云云。你们在我百香居门前闹事,这热闹我怎么能不插一脚呢?”王云云笑着,水灵的大眼睛里十分纯粹,看起来就像是单纯的小白兔一般。
“那你便搜吧,公平公正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不能包庇!”
王云云缓缓的移步到千泽大师面前,似乎能感受到这位老者强悍的实力一般,她微微颔首,见千泽大师也微笑轻点了点头以后,才敢把手伸向那怀中的乞丐。
一川在一旁看着那王云云近在咫尺的绝色面容,眼中竟然不自觉的浮起一层温柔。
此时的乞丐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也不再装晕,她的眼皮动了动,眉毛也不自觉皱了起来,突然猛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令人意外的是,那乞丐的双眸澄澈无比,比王云云眸底的水潭还要纯净,长长的睫毛微微闪烁,眼中都是乞求,好像随时要蹦出水来。
那求助的目光不光让王云云都愣了一下,就连千泽大师也好像想起了什么,就那样顿了一下。
两人反应过来以后,一川也心神领会,把乞丐围了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她已经醒了。
三人这样的举动反而把乞丐给惊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装了一下可怜,他们竟然就真的愿意帮自己。
没人察觉这边的异样,王云云示意她把眼睛闭上。然后把从乞丐身上拿到的钱袋藏入自己的袖中。
“我搜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钱袋。”
王云云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对面几个大汉一听就急了。
“怎么可能?我们是看着这个丫头片子拿着钱袋跑出来的。”
“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果然好看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白银守卫一听自己没有保护错人,立马气势就出来了。“谁不知道百香居在白银城的名望,她会为了一个乞丐骗人?赶紧走,不然就军法伺候!”
对面几个大汉感觉自己被耍了,立刻愤怒不已。虽然也不敢向前,可就是不肯离去,在原地叫骂。
一川听着这些大汉粗鲁的叫骂声,一字一句都指向王云云,不知怎么十分烦躁。
没等众人反应,一川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几个大汉的身后。他抬起右手轻轻一劈,三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应声倒地,连哼都没哼一声。
“所以说我不喜欢喧闹。”
此时的一川依旧风雅十足,不输王云云的气质散发到了极致,街边不少女人已经欢呼出来。
王云云也第一次仔细看向这个有些纤瘦的少年。
安排了几个守卫把那三个大汉送回他们城府门口,三人才齐齐看向了那个乞丐。
女孩看着这三人的目光,她大气都不敢出。刚刚那个青衣少年的武功太令她震惊了,此时她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更大的危险中。
只见她眼睛转了转,脑袋里飞速的想出了几个逃跑的办法。这才开口说道:“谢谢几位大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以后定当涌泉相报。”
三人没有回答,神色各异,似乎各怀心事。
“那小女子就先告退了。”说着,乞丐还学着江湖中人拱手行礼,脚下已经开始想溜了。
谁知刚转过身,一只手就从背后攥住了她的衣领。
“你叫什么,为什么偷东西?”开口说话的是王云云。
乞丐转过身,眼光从三人的脸上扫过,面对这两个绝色倾城的少男少女和一个气度非凡的老者,她叹了口气,暗想今天恐怕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