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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富察部

富察永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文书,然后交给身边的女侍卫官。

“这个消息真让人遗憾!”女王的声音细而油腻,和胖得有点儿夸张的身材极不似称,“请向舒禄果大人转达我最诚挚的问候!”富察永珍向站在星空穹顶下的白净中年男子说,“苦叶城能做的...”女王加强了口气,“恐怕不止是派使者与会这么简单!我们愿为巩固同圣鸦堡的盟友关系付出更多。”

“感谢女王陛下如此重视与圣鸦堡的盟约,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大族长,”阿希格将左手放在胸口,微微颔首到,“在此,请允许我代表圣鸦堡对您及苦叶城奉上十二分的谢意!”

鲸鱼油吊灯悄声无息的从上方投下耀眼的光亮,经过水晶灯架的折射,整个翡翠大殿华彩夺目,让阿希格有些不适应。

苦叶城总不停在颠覆初次见到它的人的印象。起初,暗黑色的城墙远远的给人一种沉闷感。然而,跨过城门才发现,原来城里竟然无处不和白色有着联系,石板路上随处可见白色的盐沫儿,连空气中也饱含着咸味,街道两旁的房屋大部分用盐块儿砌成,洁白又美观。

而翡翠大殿确是满眼金光灿灿,外黑里黄,阿希格至此才明白,为什么民间称其为烤地瓜宫了。

欣赏初次造访翡翠宫客人的反应,一向是富察永珍十分享受的事,但阿希格的表现让她有点儿失望,见对方的外交辞令如此驾轻就熟,她微笑着点头道:“富察人从不敢忘记盟约,如果圣鸦堡需要,苦叶城的金甲战士愿意听候调遣!”

阿希格离开后,富察永珍陷入沉思,刚刚的消息对她来说可谓喜忧掺半。

从好的一面来看,舒禄家族发生这种不幸,势必会削弱其在圣鸦堡的统治地位,而由其控制的北疆盐埠或许会因此产生变数。对于富察人来说,其实并不需要完全掌握盐埠,只要能将盐价恢复到从前一半的水准,苦叶城就心满意足了。

可从不好的一面来看,自己这两年来一直处心积虑实施的计划,到今天为止算是彻底破了产,最重要的一环断了链,以后再无机会。

但富察永珍同时又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因为舒禄部族近百年来似乎厄运缠身,其家族岌岌可危的一脉单传局面,至今已历经数代。

虽然历任族长都坚定不移的奉行多子多福的政策,却一直无法打破魔咒。无论怎么折腾,大族长始终只有一个儿子,不多也不少,只有一个!其他则全是女儿。

即使大族长老婆争气的生下多个男孩,那些可怜的孩子却无法长大成人,他们无一例外的不是早夭就是英年早逝,反正最后只有一个男孩儿能健康成长,就连最有声望的萨满国师也束手无策。

到舒禄果这一代,他已不再像父辈那样去积极抗争。“一切都是天神旨意!”大族长对信仰十分虔诚,虽然他从来没忘记将延续舒禄部荣耀当做人生的首要使命,但他更相信宿命。

为了避免重蹈先辈们的覆辙,尤其担心多愁善感的叶赫青义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舒禄海出生后大族长便没再要孩子,可没成想不幸到头来还是无可避免的降临了,而且结局比父辈们更糟。

回想先前曾一厢情愿的打算同舒禄部联姻,却被对方无情拒绝,富察永珍此刻突然有种报复得手后的快意。

“嗯,舒禄部淘汰出局了,或许是考虑其他人选的时候了!”

富察女王在翡翠宝座上左右挪动了几下,两名女侍卫官感紧抢步上前将她扶起,女王意得志满地环顾翡翠大殿,“哼,天底下没有钱搞不掂的事!”这一刻,她心里已经有了新打算。

在侍卫官的搀扶下,富察永珍小心翼翼的走下金台阶,大殿两旁站立着十几名武士,身上的铠甲锃明瓦亮,尽显气派威武,他们是女王的忠实拥趸,其中还有两名不远万里前来投奔的中土剑客。

“我们的剑是您的,我们的命也是您的!”那两名剑客如此向女王宣誓!

“这都是黄金的魅力!”女王骄傲的想。

翡翠宫是苦叶城最气派的宫殿,极尽奢华之事,正殿房脊上那几个体型硕大的吉祥兽,全部用黄金打造而成。远在城外,一片灰黑中唯见那几点金黄闪亮,引人注目。

最豪华的要属翡翠大殿,高高的穹顶表面贴着染成天蓝色的金箔,其间镶嵌各色宝石,以模仿璀璨夜空。仰望穹顶,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海下。

星空穹顶下是六棵包裹着黄金的粗大擎天柱,表面雕刻精美的图案,映着灯光,整个大厅威气逼人,让人心生敬畏。

据说头一次到翡翠宫的人,都会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是许多人一生中所能见到黄金最多的地方。

翡翠宫的名字来源于女王的宝座,那个宝座用一整块巨大的高成色翡翠雕琢而成。在一片耀眼的明黄中,那一处碧绿让人印象深刻。

历任富察女王都对这个宝座格外喜爱,它不仅代表着财富,更代表着权利和尊严。

做为北疆最富庶的部落,富察部族的财富源于特殊的地理位置。

苦叶城同时占据北疆最东和最北面这两点,而且还拥有北疆唯一的海岸线。

群山一路在黑水南岸围堵河水,在较量了上千里后,最终在东北角被黑水河突出重围,汇入东边的海洋。山峦在黑水河的入海口留下一处缺口,正是这段不长的海岸线,成就了富察部族!

在同中土通商前将近三千年的漫长岁月里,北疆的食盐始终牢牢掌控在富察部族手中,价格更是由富察人说得算。

食盐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凭借对食盐的垄断,让原本不起眼的富察氏迅速壮大起来,并逐渐成为北疆最富有的部落,富察族长更是在某年成功上位,挤身于圣鸦堡五长老之列。

即便是后来同中土正式通商后的岁月,这种局面也仍长久的保持着,中土商人始终不敢将低价的中土盐运到北疆,在富察部身居长老院的时代,这是严重的犯界,并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走私盐是中土商人众所周知的忌惮。

富察氏的黄金时代,终结于富察氏内部发生的阴盛阳衰变化。

连富察人自己都说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部族的女人们渐渐变得强势起来。他们只记得最后一任富察族长过于胆小软弱,富察人的盐田接连被周边部落抢走,食盐的垄断地位一度变得岌岌可危。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个软弱族长的女儿却十分彪悍,虽然身为格格,她从小便不喜欢涂脂抹粉那一套,每天像野小子一样舞刀弄枪,尤其爱同那些皮肤黝黑的富察男孩儿在一块儿玩,为此常被老族长训斥不成体统。

结果正是这个不成体统的女子,在老族长优柔寡断之际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她果敢率领族人向敌人发起勇猛进攻,一举击败敌人,夺回原本属于富察人的盐田。在老族长故去后,富察部族顺理成章的诞生了第一任女王,并将这一传奇续写至今。

现在的苦叶城,就是首任女王一手建造起来的,苦叶城号称北疆最坚固的城市,挂满盐面儿的高大城墙历经风暴检验,始终岿然不动。

然而,让富察人没料到的是,除去他们以外,其他北疆人却无法接受女人的领导,圣鸦堡更是直接拒绝娘们儿进入长老院。

所以,当富察人将族长金冠戴在女人头上的那一刻,同时意味着失去了长老院的席位。

一开始富察部决定用断供食盐做为报复,但他们却错估了形势,那时北疆同中土的贸易正蓬勃兴起。

很快,几个精明的中土商人便与舒禄部达成协议,中土物美价廉的食盐迅速占领北疆市场,也一举粉碎了富察部的食盐复仇计划。

随后的许多年里,苦叶城同圣鸦堡一直关系紧张,甚至一度断绝往来,直到某一年,富察部遭受北方几个部落的联合进攻,危难之际,富察人不得不放下脸面差人到圣鸦堡求救。

危机解除后,苦叶城同圣鸦堡重修盟好,恢复了来往,但实际关系一直是貌合神离。

最近这些年,新一任富察女王始终想方设法为进入长老院四下活动,并为此浪费了大把金贝,结果,除去为自己外甥在圣鸦堡安排了个虚位外再无进展。

这时的圣鸦堡已效仿中土成立了盐埠,将食盐列为国家专卖。后经一系列运作,富察部的食盐重返圣鸦城,但价格却无法同以前同日而语。

精明的舒禄族人擅长玩左右手平衡,让富察氏和中土盐商公平竞价,谁的价格占优势盐埠就卖谁的盐,搞得两家进行恶性竞争,谁也占不着便宜,舒禄部却尝尽了甜头。

在遭受敌人的联合侵略后,富察女王开始注重军队建设,并迅速用部族的巨额财富武装起后来威震四方的金甲兵。

富察永珍登上宝座以后更是强势出击,直捣宿敌老巢,最终逼迫敌对部族签订城下之盟。

自此富察属地始得安宁,就连最偏远的海岸盐田也很少再有盐贼袭扰。

娘们儿的强势,必然导致男人的懦弱,富察部的老爷们在女人面前总是缺少些底气,那些文官武将在女王面前更是唯唯诺诺,对于女王的决定唯命是从,不敢说一点反对意见,这一现象甚至成为部族的传统。

稳定的时局,让富察部专心于海盐的生产,价格提不上去,就依靠销量来弥补。到富察永珍时代,富察部更是重新制定策略,他们认真计算了中土人的食盐成本,随后毅然将自己食盐价格压低至中土盐商的成本以下。

此招果然见效,没过多久,便搞得那几个中土盐商纷纷破产,富察部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同时,富察部也开始逐渐显露财大气粗的态势。富察永珍有句口头禅,“没有钱搞不掂的事儿!”

一个金贝只会引发别人的嫉妒,但你若是拥有无数金贝,多到别人不敢想象的程度,那么他们就只剩下羡慕巴结的份了。

这世上其实只有黄金才是最实在的东西,虚伪的是人。黄金可以买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可以打造军队,可以建造气派的宫殿,可以让勇士向你宣誓效忠......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就没有黄金搞不掂的事,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黄金的分量不够。

女王有五个女儿,几位富察格格个顶个是重量级人物,五位女儿排成一列,像极了一串大个炸丸子。

眼见重返圣鸦堡的事宜受阻,富察永珍决定改变策略,走曲线救国路线,让女儿嫁进圣鸦堡的权贵家,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富查永珍有两个秉性,一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二是可以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这两个秉性合为一体,几乎无往不胜。

在二女儿举行完成人礼后,富察女王派人向舒禄果表达了意愿,没想到被对方婉言拒绝。

她哪知道舒禄果有自己的想法,大族长其实从心底瞧不起富察氏,嫌他们庸俗,只认钱!再有,舒禄果彼时正盘算着同赫舍文结成亲家,赫舍文的一个侄女,和儿子正般配,两家联姻无疑会大大巩固舒禄部的地位。

但女王并不死心,她让外甥在圣鸦堡留心观察,等待合适的机会。富察永珍虽远在苦叶城,对于圣鸦堡几位族长的家庭情况,却撑握得一清二楚。

大族长家两位女儿,一个儿子,二族长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已到成家的年龄,但圣鸦城都知道二族长家的大公子有问题,他只喜欢男人,从不接近女人。三族长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甚至连圣鸦堡其他几名实权人物的家庭女王也了如指掌。

富察永珍的选胥条件其实很简单,富察部不缺钱,只追求地位,所以她的目标从权利大的家庭往下选择,女王形象的称之为利嫁给权,两者结合才能天长地久。

如今大族长的公子出了事,目标自然转到二族长身上。

两天后,富察永珍的女侍卫官带着丰厚的礼品,到驿馆向阿希格转达主子的意思,希望同纳喇部联姻,结成血亲盟。

实际上阿希格是来报丧的,没成想却结成一桩亲事,这确实有点儿出乎意料。。

北疆人都知道,富察部族虽然对盐价斤斤计较,但对嫁女儿一事却相当豪爽。

凭借对主子的了解,阿希格断定苏勒会同意,便承诺让富察女王静候佳音。

“只是委屈二公子了!”阿希格在心底叹了口气。

贡品车队的惨剧发生后大族长紧接着病倒了,二族长苏勒暂时代行族长权利。

长老院决定在神庙为舒禄海举行超渡法事,在筹备工作开展的同时,圣鸦堡派人通知各地部族届时参加法事。

苏勒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机会,如果平时派自己的亲信私访苦叶城,势必会引起大族长的猜忌,而现在却可以冠冕堂皇的前往,而不会引起任何误解。

阿希格造访苦叶城,表面看是例行公事,实际是二族长想趁机同富察部建立联系。

苦叶城同舒禄部族之间的矛盾,苏勒大人早就了然于心。苦于在长老院一直处于劣势,苏勒最终想到远交近攻的策略,像富察部这种财力雄厚的朋友,苏勒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错过的。

阿希格是苏勒最信得过的家臣,一贯行事谨慎,喜怒无形于色,常常是别人尚不知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已做好决定。对于苏勒交给他的事,总能超出苏勒预期完成。

而这一次,对苏勒来说,这个惊喜显然大大超出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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