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鸦城按东、西、南、北分为四个城区,每个城区的治安由相对应的守备队负责,冷金树负责全面工作。
最近以来,冷司令坚持每晚亲自随队巡逻。前段时间他还曾命令手下统计各自片区的少妇名单,以便对潜在目标进行单独防范。
但数据统计上来后冷司令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天真了,仅仅一个南城便有上千名符合失踪条件的少妇,且居住分散,而圣城守备队所有官兵加起来不过数千,盯一个城区都有些勉强,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消息传到舒禄果耳朵里,自然又遭受当众一番揶揄,冷司令对此已习以为常。
最让冷金树困惑的是,采花贼似乎对他的布署了如指掌,总能准确避开风头。每当冷金树决定接连开展几天严查行动,采花贼便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但严查令一旦撤销,守备队稍有松懈,便又有少妇失踪。简直让冷金树焦头烂额。
有一阵子,他甚至怀疑这一系列失踪案系守备队内部人员所为,便仔细筛查每一个可疑人员,最后又一一排除,搞得守备队员人心惶惶。
眼看舒禄果规定的期限已过去一多半,冷司令真有些沉不住气了,前段时间频频去乌尔苏堡请教苏勒大人,开始苏勒还能耐着性子同他分析案情,再后来,二族长则变得明显不耐烦。冷金树知趣,只好自己回守备队想办法,整个人都变得情绪低落,好不容易才戒掉的酒,也重新开了戒,并时常喝得烂醉。
舒禄果得到汇报冷笑到,“土鳖就是土鳖,爬得越高,现的眼就越大!”舒禄果已认定冷金树不可能破案,便加紧布署,为最后时刻做准备。
舒禄果打算将哈康尼也调回圣城,圣鸦城虽为北疆的权利中心,但驻军并不多,圣城守备队是城里最大一支力量,虽说各个族长都有私人护卫队,但人数都不多,就算规模最大的大族长卫队,也只有区区的一百人。
其次是圣山守卫团,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虽然人数比守备队少,但绝对是以一顶十的角色,圣山到城里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更加突出这队人马的重要性,一个月前,舒禄果已经安排舒禄部的族人接管圣山守卫团统领一职,以便让冷金树腾出精力破失踪案。
舒禄果清楚摊牌时刻兵力的重要性,纳喇苏勒除去私人卫队外,那些部族成员亦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为此,大族长要做周祥准备,以便应对不测。
圣城最近不仅先后又有两名少妇失踪,就在几天前,西城和南城交界处竟接连发生两处索伦杆被砍倒的恶性事件,每次都有几十只乌鸦同时被杀死,而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凶手将那些乌鸦尸首分离,身子摆一堆,鸟头单摆一堆,码放得整整齐齐,而且还将所有乌鸦眼睛剜了出来,摆放在雪地上,让人看了心悸。
消息传开,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一时间整个圣城都在议论此事,人们对此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事件发生后,神庙每天都挤满了前去祈愿的乌拉人。
这让冷金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以这种方式挑战圣鸦堡,这种亵渎神灵的行为,分明是与整个北疆为敌。
对于眼下圣城发生的系列案件,舒禄果现在是完全不闻不问,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每天早上的长老议会中,冷金树例行公事的要向长老院做头一天的工作汇报,舒禄果面无表情的听,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空气人,有几次没等冷金树开口,舒禄果直接示意下一名官员做汇报,场面十分尴尬。
而一看到岱钦,舒禄果却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好像那种有两幅面孔的木偶转换了开关。
议事厅的官员都明白,舒禄果只是在等待最后期限的到来。第二起儿索伦杆事件发生后,舒禄果直接宣布让岱钦负责调查此事,还善解人意的对冷金树说:“失踪案已够冷司令费神的了,让岱千骑帮忙分担分担!”
臊得冷金树悠地红了脸,但又无可奈何。接二连三的失踪案,前后十几名少妇失踪,从第一起儿算起,到现在已将近半年,可到现在自己连一件也没破获,别说是大族长,就连周围的同僚,也时不时语露轻慢,眼光异样。
索伦杆被砍倒的事件发生后,将冷司令逼进一个更为不堪的境地。每天早晨的议事厅会议是他最难耐的时光。
同那个狡猾的采花贼一样,在被砍倒的索伦杆现场,守备队同样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事件发生后,冷金树再次下令守备队加强各城区的巡查,以前每两个时辰巡查一趟,现在变为一个时辰一趟,夜间巡逻队数量更是直接增加一倍。
随后,冷金树同下属重新认真梳理案情,经过仔细分析,最后得出惊悚结论:砍倒索伦杆之事好像并不是人类所为!因为圣鸦神是北疆的共同信仰,而乌鸦在近几百年来,始终被人当作神鸟对待,尤其是乌拉人,对神鸦更是虔诚之至,别说是伤害,就是平日里对乌鸦不敬都不被允许。没有人会疯狂到砍索伦杆杀乌鸦的地步,除非他真疯了。
按此推论,这种公然对神鸦下手的,要么是没有信仰的中土人,要么就根本不是人。
但眼下不是通商季,圣城并没有中土人。所以,两起事件很可能是后者所为,圣鸦城的街头巷尾,早就流传着关于狼人的各种传闻。在连续失踪案发生后,就有不少圣城百姓坚称是狼人所为,但冷金树一直没在意。直到最近,才让他重视这个信息。
狼人破坏索伦杆的事,以前在西北牧场已有先例。可圣鸦城同狼堡距离遥远,突然发生这种事,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关于狼人已混进圣鸦堡的传闻,也甚嚣尘上起来。搞的好多居住在圣鸦城的外地人内心忐忑,每天出入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被人怀疑为异类。
舒禄果责令岱钦调查索伦杆事件后,苏勒大人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说到底冷金树毕竟是自己阵营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如果冷金树倒掉,绝对于自己不利。他偷偷召见了冷司令,让他着手先查办索伦杆被砍事件,因为此事影响范围更广,若能在岱钦前破获此案,则算从一定程度上挽回颜面。
苏勒指示冷金树去请教巴尔达,因为索伦杆涉及到北疆的信仰,虽说老萨满一直不理世事,但对于亵渎圣灵或许不会袖手旁观。
巴尔达最近一年看起来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人也变得迅速衰老,在早上的长老议会上,老萨满经常在自己的座位上淌着口水鼾声如雷。
舒禄果几次暗示他可以不用参加早晨的会议,可老巴尔达却称这已是生活的一部分,自己早已习惯,如果突然改变反倒会不舒坦咧。
苏勒大人分析的十分正确,从第一颗索伦杆被砍倒,巴尔达便在思索此事。几次祈求神灵,却始终没得到明示,听冷金树说明来意后,老萨满微闭双目,沉默不语,就在冷司令以为他进入梦乡时,老萨满突然起身进入书房,等出来时,双手托着一张发黄的羊皮纸。
“这上面记录着关于狼人的事,”老萨满颤巍巍的递给冷金树说,“这个,还是桑多鲁国师留下来的,我觉得冷大人应该能用上!”
“确实有可能是那些孽障所为!在北疆,没人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向神灵挑衅,除了它们!”
老萨满语气微弱得几乎让冷金树没听清,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如获至宝的揣着羊皮纸离开神庙。
果然,那张羊皮纸帮了冷司令大忙,冷金树经过仔细研究,根据上面的所载按图索骥,很快厘清方向,并迅速将突破口锁定在西街一带。
两次事件,一次在西城附近,另一次在南城同西城的交界处。
冷金树悄悄派出大批心腹进驻西城,白天混迹于街头巷尾进行排查,夜晚悄悄埋伏在索伦杆附近,西城的索伦杆数量比那些少妇少多了。
结果,仅仅在几天后的月圆夜,守备队便当场抓获狼人黄毛。
月圆夜阴气最盛,同时也是狼人狼性复苏的时候,有些狼人会不由自主显现狼身进行杀戮破坏,被发现时,那颗索伦杆刚刚被黄毛砍倒。
虽然狼人异常勇猛,但架不住守备队人多势众,且准备充足,经过一番搏斗,在付出了几个兄弟伤亡的代价后,黄毛被成功制服。
得到这一消息,冷金树大喜过望,这是半年来守备队的唯一成绩。冷司令连夜赶到地牢,亲自对黄毛展开审讯。黄毛被两臂平伸,叉开双腿吊在木桩上,他的肩甲、手腕和脚踝处全部被锁钩洞穿,并用一根手指粗的铁链紧紧捆住。
黄毛满身血污,看样子已经吃过不少苦头,人类对折磨异类从来都毫无愧疚,即便是最善良的女人,面对异类的死亡也大多无动于衷,何况这只狼人还屡次侵犯圣鸦神。
“不这样不行,这家伙不老实!”下属对冷金树说。
冷金树点点头,四面环顾了一圈,虽然他不知道曾将多少人送进过地牢,但今天却是他头一次来到这里。
“审问了吗?”他问身边人。
“这家伙骨头硬,怎么打都不开口!”属下无奈的说。
借着墙壁上油灯的微光,狼人的脸孔清晰可见,如果忽略血污,冷金树看到的就是一名普通犯人,不过这个囚犯长得比较高大,拥有一身异常发达的肌肉而已,狼人皮肤黄里泛黑,此时正用怨毒的目光扫视周围人。
冷司令端着灯靠近些,引发黄毛一阵不安,他眼漏凶光,张嘴露出牙齿,并不停扭动着身体,带动铁链,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是冷金树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狼人,本来带着强烈的的好奇心而来,但眼下狼人这种反应,一下把他给逗笑了,“到底是畜生!”他说,“即便是变成人的模样,还是撇不开畜生本能!”
“杀光!”那个狼人似乎被这种羞辱激怒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晦涩,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畜生说话,之前,任凭他们怎么折磨,它始终都没有开口。
“还是司令有办法!”一位下属不失时机的拍马屁到。
“你怎么杀光我们啊?”冷金树突然来了兴趣,活捉狼人并对其审讯,千百年来在北疆恐怕是第一次,他有些洋洋得意。
“杀光!”狼人重复到,语调也与之前完全一样。
看着眼前狼人与人并无二样的容貌,冷司令突觉眼前或许是重大转机,弄不好之前一系列的少妇失踪案就是这些畜生所为,如果能逼问出相关线索,对自己来说无疑是重大收获。
最重要的是,对方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所以,不用有其他顾虑,没有人会因为折磨死一只狼人而对他横加指责。
冷金树将灯举高,照亮狼人的脸,然后用温和的语调对狼人说:“告诉我,前些时候,圣城那些失踪案是不是你干的?”
黄毛很怕灯,努力向后靠,并将头扭向一边。
“看来羊皮纸上描述的还真对呢!”冷金树有些开心,”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你抓的,我会放了你!”冷金树随口撒谎到,欺骗狼人应该不算玷污人品,“或者告诉我是谁抓的也行,你同样会得到自由!”冷金树补充到。
“杀光!”狼人还是这两个字。
冷金树愣了一会,心里有些犯嘀咕,“这货难道就会说这两个字吗?”
于是冷司令将灯再凑近些,几乎要贴到狼人近前,他想离近点观察狼人的表情。狼人已无处可躲,猛然转过头对冷金树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呼出的臭气,一下子吹灭了冷金树手里的油灯。
灯油飞散,溅了冷金树一脸,吓得他一下将油灯扔在地上,连退了好几步,随之屋里一暗,两点绿莹莹的光一闪即逝,众人都惊呆了。
片刻后冷金树哈哈笑了起来,“它怕火!”然后他装着面带歉意对狼人说,“真报歉!我忘了,你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