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儿语文课又布置了作文作业。感觉上，这个频率已经是普通作家水平，小学生也不容易，深表同情。
半命题作文《第一次…》，晗儿写的是《第一次骑单车》，正文还没看到，有点期待。不过，想到又是第一人称的写法就蔫了一大半，我对“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功能性审美疲劳。
一
于我看来，“第一次”并不值得纪念，因为它通常都会夹杂着青涩、恐惧、焦虑、苦痛、失望等情感。
但是，为什么我们乐此不疲呢？我想，这是因为人生是不可逆的，人永远回不了过去，所以才会以这种形式来纪念。
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们纪念的也并非只是“第一次”，它只不过是一个启动机关，一个象征，或者说一个美丽的借口，甚至是一种“主义”。
人们纪念的或许是被偷走的岁月，逝去青春，曾经美好的自己，又或许是某个活在过去的人。然后，擦干眼泪，拍拍灰尘，振作精神，继续上路。此中，既有自悯，也有不舍，但总体上是慰籍。
如果说祭奠先人是追溯我们的来处，那祭奠过去则是坚定我们的去处。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表述，我们纪念“第一次”就是在祭奠过去。
我们也不必过于忧伤，因为下一秒钟，我们又是一个全新的我们，只是眼角皱纹会深一秒，皮肤也会衰老一秒，总体不是很碍事。
我想，比起祭奠过去更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的每分每秒，以及在这些时间格里的每一个“第一次”。
二
有些“第一次”和“第n次”没什么两样，但那也并非是没意义的重复。比如说当爹，无论第几次当爹，那都意味着一生的责任。
人生多苦，带着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上，让他承受各种各样的苦，是挺罪过的。如果我父母只有我哥哥和姐姐的话，那他们也应该会少很多担忧，起码幸福感会高点吧。我也真心希望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我。
我受过不少苦，将来也将承受更多的苦，我非常不愿意我的孩子也再来一次。
如果再选一次，我会选择丁克。
至于晗儿，我只能尽力在他人生的一些“第一次”为他遮风挡雨。
记得两年前，为了教他滑板和滑轮，我还“视死如归”以40岁高龄“入行”。我相信，我多学点，多积累些经验，多摔几次，他就能少受点苦，少流点血，也算是弥补下我的“罪过”。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晗儿是那“将”的话，那我就是最下面的那具枯骨，我也很乐意成为它。希望晗儿踏着它，看到高山大海，遇见日月星辰，那我也就安心了。
三
以前出去旅行，总嫌弃别人地方不如潮州金石镇。就算去到上海还可以很不以为然地怼那个讨厌的上海导游说，“有空去潮州金石镇看看，我们才不会把内衣内裤当旗帜一样挂在阳台上。”
潮州人热爱家乡，此便是一例。
后来出去路走多了，就平和很多。因为，随着年龄增加，渐渐明白了有些地方，一辈子那么长，可能或只能去一次。从“第一次”踏上那片土地开始就意味着告别。
这和悲观没半毛关系，明白每一个告别才让我们更珍惜。赶着还有时间，应该来多几个有点仪式感地告别。
今天一路走一路想，如果现在生命给我的期限是三年的话，那么这三年，我一定会好好利用，做很多想做未做或不敢做的事，尽量活个“够本”。
就算你再忧郁，地球也不会因此而停止转动。别整天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而耗费了上天给予你的宝贵生命。
很多时候，家务干累了，我也会这么想，以后我还有多少机会为我的孩子和亲人做这些吗？想到此，我就一点都不累，也可能是咬咬牙就挺过去吧。
“向死而生”的意义就在于此。
四
讲一个故事。
一个人信财神，早拜夜拜，非常诚心。
愿望也只有一个，中五百万。可是直到他老死，财神也没把他这个愿望实现。
此人非常不爽，去到阴间，就立马到阴间纪检部门举报财神行骗。
纪检部门非常重视，立即把财神请来喝茶问话。
财神一肚子委屈，解释道，“我知道他的诚心，但是他先要买张彩票或者什么的啊，整天就只知道拜，我也没办法啊。”
买一张彩票，多简单的一件事，只是迈开了第一步，天都光晒了，可是这个人直到死都未能突破他的第一次，结局也只能是滑稽的。
许多“第一次”是我们开启生命另一个领域的机会。把握住了，也许前面就一片光明。把握不住也没关系啊，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人生虽必然是一场悲剧，但也不会那么快就结束，可以趁着剧场尚未谢幕，出去买个爆米花或者可乐什么的呀。
不要再等了，它一直都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