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安安又熬过两个大夜,终于在七天之内就把三支簪子都做好了。
她交给宋氏时,实物比画纸上还要精致好看,又让宋氏看直了眼,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鱼安安等他们一走,便什么也顾不上,同晏非交代一句,就躺到自己的小床上补眠去了。
晏非从床上坐起来,转头望着睡着的小女孩儿,脸上流露出怜惜又复杂的神色。
前几天娘突然对小鱼转变了态度,他还以为是她终于发现了小鱼的好,以后不再为难她了。
可有一天他装作不经意和娘提起这件事情时,才从娘那里得知,小鱼竟有一手极好的银匠活儿。
刚得知这件事情时,他大为震惊,没想到小鱼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但惊讶过后,他看着小鱼为了能够打造好一支簪子,有时忙地连饭都忘记吃,觉也睡不好,她既专注又辛苦的样子,看得他又心疼又佩服。
此时细碎的秋日晨光透过窗纸,缓缓洒落到少女瘦削的脸颊上,以前的伤口和淤青都已慢慢消退,露出一张干净端正的小脸。
粉嘟嘟的唇,精巧的鼻,浓密的睫毛,秀气的眉,若能再养的胖一点、白嫩一点,肯定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
想至此,晏非不自觉露出一脸痴迷的笑容,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她那如蝶翼般的睫毛。然而他的手在空中刚刚描绘了一下,突然就顿住。
他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收回手,强迫自己从少女脸上移开目光。
小鱼是那么好的姑娘,既能干又体贴,留在这里已经是委屈她了,他不能再对她做出一丝一毫不矩的行为。
鱼安安一觉睡醒,就到了晌午。
她赶紧起床去做饭,宋氏可真现实,她一打完簪子,就又把家里的活儿都丢给她了。
她和晏非简单吃过午饭以后,应晏非的请求,就把人扶去院子里晒太阳,她则坐到不远处洗衣裳。
谁知一件衣服还没有洗完,外面就响起“砰砰”地砸门声,吓了他们一跳,紧接着就传来宋氏没好气地吆喝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鱼安安诧异地和晏非对视一眼,忙跑过去把门打开,只见宋氏和晏大诚都站在外面,宋氏黑着脸瞪她一眼,“让开!”
鱼安安猝不及防地被狠推一把,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眼看着晏大诚愁云惨淡地跟在宋氏后面走进去,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里面就又响起宋氏高亢地叫喊声:“鱼安安,你给我进来,谁让你带拂奴出来的?你存心想害他是不是?”
“娘,不是小鱼,是我想出来晒太阳才……”
“你别替她说话,跟我进去,外面这么冷,冻坏了可咋办。”
鱼安安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转身关上大门,心情复杂地回去堂屋。
一进去就看到晏大诚坐在主位上,唉声叹气。不多时宋氏也从儿子屋里走出来,瞥了她一眼,就走到丈夫旁边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鱼安安站在门边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根据以前的经验,要是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情,宋氏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她算账,非打即骂。
“我再去屋里找找看,家里还有多少余钱。欠着他二叔家那好几百钱,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给吧,回头你去说说。”这时宋氏低声和晏大诚说了几句,就起身回他们屋里。
鱼安安看看宋氏好像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压垮的背影,转头向晏大诚问道:“爹,出啥事了?”
晏大诚迅速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愁眉不展地说道:“今天你娘碰上了乡里的户长,正好抓到你娘私下和人做买卖,斥责你娘没有交税就是不法营生,要抓她坐大牢。”
鱼安安听的一阵心惊,只是还没来得及追问下去,宋氏就从屋里出来了。
“你和她说个啥,她又帮咱们出不了银子。”宋氏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把怀里的一只小木盒放到桌子上,“我把家底儿全都翻出来了,总共就剩二两银,这可是存着要过年用的,现在只能拿来救急了。”
鱼安安听完她的话,就明白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家,肯定是准备拿钱来解决了。
“娘,据我所知,我朝只有设了摊位、拥有店铺的商人且月盈利超过十两银的才需要交税。可这三者,我们都不符合,他们这是要强行征税吗?”
宋氏咬牙切齿道:“这些乡官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可不管什么规定,逮着你了,就非得从你身上扒层皮不可。我们就是无权无势的小民,斗不过他们,只能破财消灾。”
晏大诚又叹口气,“民不与官斗,咱们就自认倒霉吧……”
宋氏顿时不满地抢了他的话,骂道:“屁的自认倒霉,都是那个不要脸的凳赖子,要不是他去告密,那些人能盯上咱们吗?”
说到此处,又转头看向鱼安安,指责道:“还有你,要不是因为你去招惹了那不要脸的臭东西,他能为了报复咱们家去告密吗?我刚拿到手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被那几个乡官给抢走了。”
那可是整整七十五文钱呢,就这么没了,她的心到现在还疼着呢。
鱼安安麻木地听完宋氏地责备,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其实早在她听到晏大诚的回答时,便知道宋氏刚回家时的表现,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不过这场暴风雨比她预想中的要小很多,宋氏竟不像以前那样动手,就只是不痛不痒地指责了她两句。
晏大诚愁的头疼,焦躁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出去借钱,今晚赶紧把银子凑齐。”
宋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不能借,今天这事儿还没有闹到村子里,你现在去借钱,不是让别人看咱家笑话吗?再说,人家也不定肯借给你。”
就算有几个热心肠的,手里却不一定能拿得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