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大泽,因为他奇怪,无比奇怪。
这一点大家都这么认为。
他本身是个祭祀,而且很久以前,他有资格成为下一任伏羲,但是他主动要求来皇城做人质。
当然皇从来没把他当成人质,最初皇很器重他,可是这个人从来不去祭祀院,也从来不和人接触,他当时是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来的,后来他的妻子生下仓颉就去见了死神,他就更不和人说话了。
甚至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养,直接扔给了祭祀院照看,仓颉就是在祭祀院长大的。
就连皇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其实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了。
可是你必须听说过他,他就是那种不提起来没有人记得,但是一说起来人人都认识的人。
有一点他和仓颉很像,就是他很懒,而且比仓颉还要懒,所以我们说仓颉是这片土地上出现的第一个懒人,似乎不太合理。
大泽懒到设么程度呢?他不狩猎、不耕种、不打鱼,甚至懒的养儿子。
他甚至懒的思考,仓颉的懒是他要用所有的时间去想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大泽不是,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多人甚至觉得,这家伙不继承伏羲是因为懒,主动来做人质,也只是因为这样皇城就可以用粮食养着他。
很长时间以来,他只做两件事情,喝圣液、发呆、睡觉。
他睡帐篷,如今皇城就连奴隶都不睡帐篷了,可是他睡帐篷。
哦,即便是这样,他来到皇城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件曾经震惊整个皇城的事情,他考了大祭祀。
当时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入祭祀院,一个人把包括祝融、共工、雨在内的所有大祭祀小祭祀,说的哑口无言,然后他就成了大祭祀,再然后……他就开始了现在的生活状态。
当年他十四岁,在聪明这一点上,他和仓颉也很像。
少乙一直觉得,这是一个老人,应该年纪不小了,可是当他看到这个一头乱糟糟长发,胡子打着结也不知道打理,身上连块麻布也不披,赤裸的坐在地上,浑身撒发酒气,喝的醉醺醺的家伙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很年轻。
他居然才刚刚三十岁。
虽然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但是他的确只有三十岁,十五岁有了仓颉,仓颉今年十五岁。
大泽还没有睡觉,准确的说他刚刚醒来,白天和黑夜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他想睡就睡,想醒就醒,从来不在乎是什么时候。
这个人居然还有奴隶。
说实话,少乙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奴,而且还是四个,每一个都和女娃差不多年纪,一个正在给他做吃的,一个用麻布沾着水给他擦拭身体,一个从他头发胡子间捉虱子,还有一个最好看的……就在他怀里。
这四个女奴住的屋子就在他旁边,那是一件很宽敞的石头房子,比少乙住的屋子都要好的多。
这本来就是他的屋子,不过他不住,自己住帐篷,让奴隶住石头房子,这种事情就连少乙都干不出来。
看到刑天走进来,大泽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他拍了一把怀中女奴的屁股,那个女奴就很知趣的带着另外三人,一言不发走回了屋子。
大泽嬉皮笑脸的笑道“吆?小刑天?好久不见。”
刑天挑了挑眉毛,他很讨厌这个家伙,每次见了都忍不住要打他,还好他每次都忍住了,他说“大泽,这是少乙和女娃,他们……”
“别说!”大泽一听到后面那是少乙,连忙一摆手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少乙苦笑道“大泽,是仓颉让我来找你的。”
大泽眨着眼愣了半天,才道“谁?仓颉是谁?”
“……”少乙和女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刑天大怒道“你儿子!你跟我装什么呢!”
大泽顿时不乐意“你才儿子!你骂我干嘛?”
少乙懵了,他苦笑道“大泽,仓颉不是你儿子吗?”
“啊?”大泽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才突然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那小子,对对,他好像是叫仓颉!咋了?死了?”
“……”少乙再次沉默,就算在祭祀院,面对一群大祭祀的追问,他也应答自如,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该说什么。
刑天对少乙道“别管他,这人心里清楚着呢。”
少乙将仓颉给自己的玉饰拿了出来,递过去道“大泽,请你帮我。”
大泽看了眼玉饰,突然大喜的接过去了,笑道“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看你这客气的,仓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谁让我是他爹呢,哈哈……来来来,坐下说。”
“……”
少乙这才恍然大悟,弄半天仓颉给自己的根本不是什么信物,而是他知道眼前这人,不见点儿好处根本不会搭理自己。
他苦笑着和刑天他们坐下,这才道“大泽,这次来……”
“我知道。”大泽打断他道“不就是皇死了,喜那小子当了族长了么?他把刑收回去了?常台也是他弄死的吧?共工就是个傻子,人家刚刚上任,他就去弄这么一出,人家不要脸呀?活该!以为自己是祝融呢?就算是祝融,可喜也不是皇呀!”
“你都知道?”少乙眨了眨眼。
刑天翻了翻白眼道“我说了,他什么都知道。”
大泽笑道“那你们来找我干嘛?虽然我爹是伏羲,可我不想当皇,你们找我也没用。”
刑天怒道“想得美!让你当皇?你做梦呢吧?”
女娃却大惊道“你爹是伏羲?”
大泽点头道“是呀,你爹是神农,我爹就不能是伏羲?”
女娃一愣道“你认识我?”
大泽笑了,他说“你不就是雨的弟子么?皇的小闺女,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少乙苦笑道“大泽,现在炎已经在权力中迷失了自己,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泽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笑道“有呀,你来当皇。”
“额……”少乙无奈道“你不要开玩笑。”
大泽耸了耸肩道“我没开玩笑,你从来皇城那天起,就应该成为皇的候选人,那么这天下就不会有接下来这么多的事情了,不过你不愿意,因为你是少乙嘛!”
少乙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但是没有在意,笑道“我不会当皇的,还有别的办法么?”
大泽点了点头道“有呀!刑天夺回刑的权利,现在就废了炎。”
刑天皱眉道“你有没有点儿像样的法子?”
“这还不像样?”大泽冷笑道“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天下人都看得见,简单有效,可你们偏偏不乐意,一个生怕别人说自己想要夺权,一个生怕别人说自己对皇不忠,呸!虚伪!虚伪是啥意思你们懂么?你们懂个屁!”
少乙红着脸无奈道“大泽,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大泽笑了,他说“那你们就走吧!离开皇城,自然就有办法,不然早晚要做出选择,炎会逼你们选,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们了。”
女娃道“那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大泽怒了,他大叫道“你们就给了我块儿破玉饰,你们还想干嘛?”
少乙摇了摇头,这些法子他自己也明白,也就是说他来找大泽,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你来找我没有意义?”大泽突然笑道。
“什么?”少乙愣了,他刚才可没说出来,只是心里所想,眼前这个人难道……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他是神么?
“我不是神,神算个屁!”大泽又笑了。
“你……”少乙大惊失色,刑天和女娃一脸懵圈,但是只有他知道大泽说得是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泽摇了摇头,他说“你们太简单了,太愚蠢了,所以我知道。你以为你来找我没有意义?不,仓颉让你来找我,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你的确能想到我刚才说的那些法子,可是你不会去做,就连走你也会犹豫,他让你来找我,就是让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要走。”
少乙忙问道“为什么?”
大泽端起身旁的圣液,咕咚咕咚的灌了半陶罐,一抹嘴,突然有些醉眼迷离道“嗯……你是谁?你们找我干嘛?”
“……”
少乙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虽然他这辈子只活了二十来年,但是他见过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这个人聪明绝顶,盖世无双,一语之间就能洞察人心,足不出户,就将皇城之事了然于胸,可是他就是什么都不做,仿佛天下大乱,也比不上玉饰、美酒、女奴这些财物。
可你说他贪图享乐?这货满头虱子,还睡帐篷!
这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
刑天深吸一口气,从自己怀里又拿出一块玉饰,比方才那块儿玉饰要精美的多,他随手扔给大泽,一言不发。
大泽笑嘻嘻的接过玉饰,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哦!我想起来,你看看我,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了,少乙是吧?你刚才问我什么?”
少乙苦笑道“你说仓颉让我来找你,是让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走,所以我问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