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神地时候,已经在从寿康宫出来的路上了,想着李承言也下了朝,我便绕道去了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很是眼生,通传后苏霖就匆匆出来,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我便示意春桃和夏竹留在门外,孤身一人进了御书房。
李承言埋在堆叠成山的竹笺中,见我进来,站起身道:“不必多礼,到朕身边来。”
我从容地上前,他便拉我坐在他腿上。
“皇上,这不合礼数。”我欲挣脱,他却牢牢扣着我腰身。
“没人看到。”他浅笑着说,“朕同皇后亲昵,有何不可。”
我抿了抿唇,他问道:“有话要同朕说?”
“今日太后问起选秀之事,臣妾便想着问问皇上的意思。”
李承言笑容微敛:“皇后怎么看?”
“太后所言极是,替皇上充盈后宫是臣妾的义务,再者说这后宫冷清清的,臣妾也想着能多几个姐妹相伴。”
“你看着办便是。”李承言淡淡地道。
我又小心翼翼开口道:“那吏部尚书之女如今已过了选秀的年岁,臣妾想着皇上心念佳人,不如由皇上直接封妃,也算是给琉璃姑娘和殷家一个交代。”
李承言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我,我察觉他的不悦,连忙道:“臣妾万不该揣度圣意,只是念及琉璃姑娘对皇上有意,也一直待字闺中,皇上不是也对……”
李承言蓦地打断我:“朕知道了。”
“臣妾定好选秀的日子就禀报皇上,皇上若有空可来瞧瞧有无中意的人选,也给臣妾捧捧场。”我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承言。
“朕政务繁忙,皇后做主便可。”李承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轻轻挽住李承言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皇上?”
他身子微僵,旋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给我:“鸢鸢辛苦,替朕考虑得如此周全。”
“是臣妾应当做的。”我松了一口气,“皇上近日忙碌,也要顾及身子,晚膳臣妾差冬梅送点鸡丝粥来,可好?”
李承言看向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道:“不必送来,朕去你那吃。”
“好嘞!”我甜甜地笑着应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不扰皇上批奏折了。”
他应了一声,便继续开始处理政务。
只是慕容鸢离开后,李承言抬起头,眼神晦涩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六月初九,是新帝选秀的日子。若是以往,我格外喜欢这种热闹,可在深宫里待得久了,却也怕极了这般嘈杂。
太后同我一并坐在高位上,我态度温和,太后则庄重严肃。
秀女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太后的眉头越蹙越紧,一个都没留下。
“母后,春桃送了些莲子粥来,这酷暑难耐,忙了一上午,您也歇歇。”我莞尔一笑,对太后道。
“嗯。”太后面露不满,“这京城竟没有入得了我眼的女子,可悲!”
“母后,这俗语讲,好事多磨,也许宝贝都在后面呢。”
太后听闻倒是一笑,拉住我的手道:“鸢儿,你也辛苦了。”
我摇摇头:“这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喜欢看美人儿,不觉得累。”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喝完莲子粥,她对命管事宫女说选秀继续。
下午的美人儿真真是不错,快给我挑花了眼。
殿阁大学士何苏的幺女何夕颜,年纪轻轻就才学过人,言谈举止又温婉贤淑,被太后一眼相中,晋了夕贵人,赐住映月楼。
骁勇大将军嫡女许含笑,也是许嘉亦的亲妹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给她赐了仪字,晋了仪贵人,赐住隐月楼。
提督林朗的次女林慕清,舞得一手好剑,举止大方得体,晋了慕美人,赐住飞絮阁。
卫事大臣嫡女白又卿,肤凝若雪,仙气飘飘,赐字粟,晋了粟美人,赐住飞语阁。
少傅之女余寻丹,擅长笔墨丹青,写得一手好字,晋了丹才人,赐住梦竹斋。
巡抚之女年梦竹,作画栩栩如生,不过少言寡语,晋了梦才人,赐住梦景斋。
总兵之女华依云,晋了云良人,赐住静蝶苑。
府尹之女秦琴琴,晋了琴良人,赐住静和苑。
知府之女周蝶,晋了周采女,赐住紫华居。
知府之女郑思卉,晋了郑采女,赐住紫霞居。
知府之女梁静怡,晋了梁采女,赐住紫瑶居。
终于结束了,我锤了锤肩膀,恭送太后离去,便又要去御书房,给李承言回禀。我进去时,李承言正在批奏折,坐得稳如泰山,我心想,他可真沉得住气。
“皇上。”我给他请过安,便拿着竹书同他一一汇报,“臣妾恭喜皇上喜得十一位美人,其中贵人两名,依次是夕贵人和仪贵人,分别住在隐月楼和映月楼;美人两名依次是慕美人和粟美人,分别住在……”
李承言静静打断我:“皇后,朕过会自己看吧。”
得,又惹他生气了,这人总是阴晴不定,我记得他十来岁的时候,并非如此易怒。
“那臣妾便不叨扰皇上了。”我把竹书递给苏霖,便退下了。
我同春桃和夏竹在回宫的路上,春桃道:“娘娘,奴婢替您不值,您贵为丞相府嫡女,嫁去谁家不是享一世的荣华富贵,如今嫁了皇上,竟要同这么多女子共侍一夫,娘娘费心费力操持选秀,累得腰酸背痛,结果皇上还不领情,待您冷淡得很。”
我笑道:“好啦春桃,我巴不得宫里多些姐妹,一是能陪我说说话,二是也分散一下皇上的注意力。”
春桃气得跺脚,夏竹则咬了咬嘴唇,未发一言。
入夜,我已经躺下,准备看会子书就歇息,没承想夏竹突然进来,低声说:“娘娘,皇上来了。”
这么晚?我微微蹙眉,迅速掀开被子,准备起身迎接。
李承言紧随夏竹后脚进来,见我准备起身,他大迈一步上前摁住我,道:“躺着便是。”
夏竹行了礼立即离开,李承言则帮我掖了掖被角,说:“在看什么书?”
“回皇上,是诗经。”我毕恭毕敬。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生气了?同朕这么生疏。”
我坚定地摇摇头:“臣妾没生气。”
他盯着我看,我便开口道:“皇上看过入宫名册了?”
“未曾。”
“皇上。”我苦口婆心,“太后煞费苦心为您挑的女子,您该多上上心。”
李承言将我的碎发拨到耳后,说道:“朕知道了,你费心了。”
我甜甜地冲他笑:“都是臣妾分内之事,皇上,臣妾思前想后,觉得应当早些将琉璃姑娘接进宫中,吏部尚书之女应给个高些的位分,昭容可好?”
李承言道:“辅一进宫就位列九嫔,位分太高,招人耳目,不如婕妤吧。”
“好。”我点点头,“还是皇上想得周到,那皇上给琉璃姑娘赐一个什么字?”
李承言不假思索道:“那就‘静’吧,她向来喜静。”
可真是用情至深,我心想,面上却盈盈笑道:“静婕妤,甚是好听,皇上想赐琉璃姑娘住在哪里?婕妤的住所有行云轩,霁影轩,听雨轩,流韵轩,芙蓉轩和碎玉轩。”
“皇后觉得呢?”
“臣妾觉得芙蓉轩最为合适,一来出水芙蓉,像极了美得如诗如画的琉璃姑娘,二来离乾清宫近,来来往往也方便。”
李承言声线微凝:“皇后想得倒齐全。”
怎的还不乐意了?我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李承言却自顾自退了外衣,掀开被子进来了,我连忙给他腾出位置,他却长臂一伸,紧紧箍住我。
“皇上……”我轻声唤他。
李承言不应,却低头吻住我,我身子抖了一下,他不为所动,越吻越深。
次日醒来,李承言已然不在,我揉了揉太阳穴,叫春桃和夏竹进来。
“夏竹,上月温太医开的避子药还有吗,给我熬一碗。”
夏竹迅速应答:“还有几副,奴婢这就去熬。”
春桃恨恨地咬咬牙:“娘娘,您同皇上成婚也好几年了,为何总要喝那避子汤,喝坏了身子怎的好?”
“春桃,如今慕容家权倾朝野,若我生下皇子,爹爹势必会逼皇上立他为太子,皇上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我摇头笑道,“我若怀孕,皇上不会高兴,不如我主动避孕,也省得麻烦。”
春桃跺了跺脚道:“若当初您嫁入了寻常人家,怎会同现在这般,连孩子都不能生。”
我看着她这样子,不由得失笑:“好啦春桃,以后这种话不可以乱讲。”
春桃点点头道:“奴婢知道。”
在春桃的侍候下,我很快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夏竹把避子汤端给我,我捏住鼻子,一饮而尽。春桃紧紧盯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抬头冲她笑了笑,夏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上次见这一幕,还是十四岁那年,春桃被李承言的侍卫气哭,我不禁莞尔,思绪也回到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