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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游博斯普鲁斯海峡

博斯普鲁斯海峡对我而言更多的是自由和快乐——航行在海上的自由,陪伴家人的快乐。

以往我们出国都是跟团游,这次林知逸报的是目的地参团,他说:“这样我们更自由,上面说可以像当地人一样游览伊斯坦布尔。”

最让我有“当地人”感觉的是:以前我是乘坐旅游大巴的观光客,这次我是乘坐有轨电车的文艺青年,心情也更为放松。

我和欣宝靠窗坐着,林知逸站在我们旁边,一手抓吊环,一手帮我拿包。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划过:躺在街心花园草地上酣睡的大黄狗,坐在窗台上45°角仰望天空的小黑猫,围绕着清真寺旁一座纪念塔一圈又一圈飞翔的鸽子……

来到陌生的城市,我带着好奇心重新打探这个世界,瞬间有了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

大概旅行的意义,就是帮助我们找回好奇心,找回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份初心。

看着异域风景浮想联翩,到站后,地陪带我们去参观伊斯坦布尔著名的旅游景点。

圣索菲亚大教堂、蓝色清真寺、托普卡帕宫这些游人必打卡的地方,我们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遍。

由于对土耳其的历史一知半解,参观时只顾着观察建筑的细节,遗忘了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惊天动地的故事。

根据行程,本来在傍晚时分去逛古老又热闹的大巴扎集市,无奈当天下午不开放。看我略有些遗憾的表情,地陪提议:“要不要晚上坐船游览博斯普鲁斯海峡,还提供晚餐。”

“大概多长时间?”林知逸问。

“晚上八点上船,游览时间三四个小时。”地陪说。

“那得十一点多才能结束啊……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去卡帕多奇亚,怕起不来。”

林知逸说完,问了我一句:“你想去不?”

“想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何况我喜欢的作家奥尔罕·帕慕克说过“伊斯坦布尔的力量来自博斯普鲁斯”。

“游船挺好玩的,船上还有土耳其风情舞蹈。”地陪趁热打铁。

“还有风情舞蹈?”林知逸的眼里有了兴致。

最终,我们达成共识:先回酒店休息一会儿,然后等车子来接我们去乘船。

游轮在博斯普鲁斯航行,夜幕笼罩下,海水黝黑而深沉,散发出神秘而迷人的色彩。

两岸的建筑亮起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灯火,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欧亚大陆的夜色尽收眼底。

晚餐非自助,按人数分发,由土耳其开胃小菜和主菜组成,看起来十分精致。我和欣宝津津有味地吃着鱼排,林知逸则吃着小菜里的黄瓜和西红柿。他并非素食主义者,只是不爱吃鱼。好在后来又上来一盘土耳其烤肉,他才得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我们正吃着晚餐,随着极具异域风情的音乐响起,游轮演出拉开了序幕。身材高挑的男性舞者戴一顶土黄色的高帽子,穿一袭白衣,披着黑袍走上舞台。表演前他脱去黑袍,张开双臂,右手掌心朝上,左手掌心向下,跟着音乐节奏不停地旋转。在他的旋转中,白色长袍转成一个大大的圆圈,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就是土耳其风情舞蹈吗?”林知逸疑惑地问。

“那你以为的土耳其舞蹈是什么?”我反问。

“我以为是美女跳肚皮舞之类的,没想到是帅哥转圈圈。”

这时,欣宝问我:“他转了这么久,头不晕吗?”

白衣舞者已经旋转了好几分钟,仍然面不改色,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旋转。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一定是训练了很久才能做到这样。”我趁机给欣宝灌鸡汤。

“感觉这男士跳得很虔诚,好像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林知逸看着舞者说。

“当然,土耳其转舞不仅是一种舞蹈,更是伊斯兰教苏菲派大师鲁米创造的一种修行方式。这位男士上场时脱去黑袍意味着摆脱凡尘,不停地旋转说明生命是一场轮回,一年四季,生老病死,生命循环往复。”我说。

“你懂得还真多啊!”林知逸露出崇拜的小眼神。

“那是!”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来之前刚刚请教了“度娘”。

游船外夜色撩人,游船内歌舞升平。

一场有关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宫廷舞蹈结束后,进入了乐队演出的阶段。

音乐是无国界的,尽管歌手唱的是土耳其语,但是歌曲的旋律依然可以激发人们内心起伏的情绪。

起初,在乐队前方翩翩起舞的还只是将演出服换成便装的演员,渐渐地,就餐的游客们陆续加入其中,跟随音乐旋律舞动身体。

船上就我们一桌是亚洲人,东方人相对含蓄内敛,没有西方人放得开。我让欣宝上去跳,她扭动身体:“我不!”

我怂恿林知逸:“你不是节奏感挺好的吗?你上去跳啊。”

他说:“你跳,我也跳。”

我笑了,怎么有种Jack和Rose“You jump,I jump.(你跳,我也跳)”的意味?当然,他的话翻译成英文就是“You dance,I dance.(你跳舞,我也跳舞)”。

就在此时,舞台上最帅气的那位舞蹈演员来到我身边,伸出右手,微笑着对我说:“May I have a dance?(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知逸已经把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在那位演员手上,说:“Yes,please.(可以,请。)”

男演员表情微微一滞,但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将林知逸带到舞台上,手把手教他简单的舞步,然后两人一起跟着音乐节奏跳踢腿舞。

眼前这一幕,莫名戳中我的萌点。我几乎是全程姨母笑地看完了林知逸的海外首演。

邻桌当天有人过生日,奶油蛋糕点上蜡烛,一群朋友围着寿星唱生日快乐歌。

寿星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白衬衣外套一件马甲,典型的欧洲面孔上洋溢着笑容。

男士给在座的每一位分完蛋糕,也加入跳舞的人群中。先前表演节目的女演员换成便装依然美丽动人,男士伸出手邀请她共舞,她含着笑递上自己的手。

两人舞蹈时步伐配合得很默契,时不时相视一笑,完全不像初相识的两位陌生人。

窗外,被灯光点亮的欧亚大桥熠熠生辉,它将欧洲和亚洲连接在一起,也将被海峡分割的城市连接在一起。

舱内,或欢快或抒情的音乐交错响起,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们聚在舞台上,仿佛相识许久的朋友一样,表情愉悦地跳着舞。会不会跳、跳得好不好是其次,被感染到那份快乐最重要。

音乐,是可以连接人与人之间情感的欧亚大桥。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不间断的演出中,游船已航行了三个多小时。

压轴出场的是一位风情万种的金发女郎,蓝色带亮片的露脐小上装,搭配裙尾飘逸的紧身长裙,酷似小美人鱼。

当她随着音乐快节奏摆动腹部和臀部时,妖娆妩媚,万般迷人。

整个船舱里的焦点都是她,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时给她鼓掌。肚皮舞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

我附在林知逸耳边悄声说:“你要的土耳其风情舞蹈。”

他居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想,大概他是觉得当着老婆的面欣赏性感美女,有些害羞吧!

金发女郎跳着跳着,从舞台中央跳到了游客的餐桌旁,对着一位男游客跳舞,仿佛是那男游客的专属舞娘。

金发女郎跳了一会儿,男游客将小费塞进她上身穿的比基尼式文胸里,然后金发女郎还面带微笑地和男游客行了贴面礼。

我顿时瞠目结舌,外国人竟然如此开放?

我跟林知逸打趣道:“待会儿她要是跳到咱们这一桌,你要不要给她小费?”

他站起身说:“我想到甲板上看看风景。”然后拿起手机逃也似的朝外面走去。

我笑了,这不是典型的叶公好龙吗?之前还两眼放光地要看肚皮舞,结果有了和肚皮舞女郎亲密接触的机会,反而逃跑了!

在船舱内待了这么久,有些闷,我和欣宝跟着林知逸走到甲板上。

船离欧洲这一岸较近,有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坐落在岸边,整栋建筑被红色灯光点亮,不远处有栋气势恢宏的别墅,周身被黄色灯光照耀。视线再向右边移一点,是一幢被蓝色灯光笼罩的城堡。

这大概是昔日帝国遗留的豪宅别墅,透过它们可以观看这座城市的历史剪影。

因了五彩灯光,豪华建筑倒映水中,凝视着海面荡漾的斑斓光影,竟然有几分海市蜃楼的意味。

甲板上的风有些大,欣宝说:“好冷啊!”

林知逸把她抱起来,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问她:“这样还冷吗?”

她笑道:“不冷了!”说着又把小脑袋往林知逸怀里靠了靠。

望着深不见底的海面,我问林知逸:“你知道博斯普鲁斯海峡除了指这片海域,还有什么引申的意思吗?”

“还指自由和快乐。”林知逸说。

我说:“还指女人的锁骨。”小说《英国病人》里,男主角迷恋女主角颈下的凹处,他将其命名为“博斯普鲁斯海峡”,寓意着致命的诱惑。书中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会从她的肩膀跳进博斯普鲁斯海峡,将目光停留在那里徜徉休息。”

林知逸看了我一眼,说:“你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我挺喜欢。”

“……”他倒挺会活学活用。

他继续说:“博斯普鲁斯海峡对我而言更多的是自由和快乐,航行在海上的自由,陪伴家人的快乐。”

夜晚的空气中带有寒意,我的心头却倏地一暖。

回到船舱后不久,近四小时的游船之旅接近尾声,舞台上的观众和演员恋恋不舍地道别。

刚下游船,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林知逸抱起欣宝,我撑着一把大伞,尽量将伞柄往他的方向移。

他说:“你这样容易被淋到。我背包里还有一把小伞,你撑开,这把大伞我自己拿。”

内心微微一动,这人总是不经意间就能打动我。

当我撑起另一把伞,发现不远处有对男女拥抱在一起,仔细一瞧,是先前跳舞的女演员及与之共舞的男游客。

细雨纷纷,他们没有打伞,旁若无人地拥抱着耳语,似在动情地说再见。许久,他们才分开。

我相信,哪怕日后天各一方,他们也会记得这一刻拥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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