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学后的孩子们，过周末是一件非常非常快乐的事，代表着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满世界跑着玩耍，不用坐在教室里写作业，也没有课堂纪律束缚着。
醒来后的山果看着炕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爹一早就去砖窑上排队装砖去了，听外面的声音知道他娘在喂猪。早上进食的猪抢食的声音分外的大，两头猪你拱我我顶你，把石槽撞击出啪啪的声音。山果在炕上又踢蹬了一会儿，套上条黑色裤子就起来了。
“娘，怎么又是炒豆角啊，不是茄子就是豆角”
“吃饱就行了，废话真多”
“我想吃小炒”
“行，回来跟你爹说吧”
“娘，菜咸啦”“菜就是就着馒头吃呢，不咸怎么就馒头”
武山果不说话了，低头喝着粥，等会和伙伴们一块上洺河玩，不能在吃饭上再耽误工夫了。
放下碗筷后山果从立柜中随手扒拉件背心，套在头上就往外跑。
“写完作业了没有就出去耍”
“昨晚就写完了”说着话山果就跑出了大门。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雪峰家门口，山果也没进去，他蹲在雪峰对门台阶上，冲着雪峰家门口喊：“雪峰！雪峰！”
“山果啊，雪峰没写完作业嘞，你去耍吧”雪峰没答声，雪峰娘到回了一嗓子。山果站起身，扭头向晓磊家走去。
“山果”
山果回过头看见袁立土冲着他跑过来，没等他们走到门口，晓磊正好从家里面出来。
“雪峰没来”
“嗯，没写完作业，在家写作业嘞他娘不让出来”
没有雪峰，山果三个一块向村北的洺河走去。九月份的天还是特别的闷热，他们到了河边时，已经看到有很多村里的孩子在河里玩水了，稍大一点的孩子有的都游到河中心了。他们只能在离河岸近点的浅滩玩一会。三人脱光了衣服跳进水里，学着其他大孩子的样子刨水。但始终他们的脚是站在河里的，只有手在比划着划水。因为他们只要把脚抬起来，头就会栽进水里呛上几口河水。
快中午时河里玩耍的孩子已经很多了，玩累了的山果和两个同伴商量着回家吃饭，在岸上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听到下游有人喊
“救命啊，救命啊”
听着声音，玩闹的孩子们也停下来了，纷纷的像喊救命的方向走去，又有几个孩子跑去向不远处田地里做活的大人们求救。岸上的人越来越多，大人们吵嚷着让这些小孩子们滚开，又嘱咐几个大孩子回去叫出事孩子的父母。山果三人个子小，一直被挤在人群外头，听声音大概知道是一个孩子溺水了。过了一会，山果他们还是挤了进去，看见几个大人或蹲或跪，双手按在地上躺着的孩子的胸口，这个躺着的孩子是他们村的，比山果他们要大些，那孩子闭着眼睛，嘴唇发白，浑身发青，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上。看的山果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跟睡着的样子可不像。
“我的孩子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抱起了地上的男孩一边摇晃一边嚎啕。那种悲凉和痛苦把围观的一些人也给带哭了。这时旁边的几个大人连忙拉开这个哭嚎的男人，拉扯间孩子的其他家人也陆续进来，河边的哭声此起彼伏，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没有变。
这时几个大人一边拉起几个哭喊的人，一边把围观的人群都赶开
“回家去，回家去，看你们还来不来河里玩水，”
“滚滚滚！都走，小心告你们父母去”
孩子们逐渐散去，相互跟着回村去了，河边这一幕着实把山果吓着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还有那些痛哭的大人，这让刚刚上学的山果看到了人类最最痛苦时的样子。这得多伤心才能哭的这么彻骨。不出意外，山果和同伴当天就受到了惩罚，山果稍微好点，只是被母亲训斥了一顿，可怜的立土，屁股被他娘用皮带抽开了花。一边抽还一边说看你还敢去河里游泳不。
“嗯你们知道吗，河里淹死的那个孩子是被水鬼给弄死的。”“啥，我听谁是水草绊住了脚，爬不出水面被淹死的”“去去，你知道个啥，那是水鬼的手抓住了孩子的脚，故意淹死他，”“嗯，我也听说是找替死鬼，是被上个在那里淹死的人的鬼魂给弄死的”
开学后，学校就传遍了那个淹死孩子的各种猜测和传言，这让当时在现场的山果感到莫名的害怕，他极力的凑近聊天的圈子，希望从这些大孩子身上了解更多“水鬼”和“替死鬼”的事情，
“河里去年就淹死过一个人，说是赶会时喝多了，骑着自行车从小桥上掉下去的，淹死后就变成了水鬼”
“对对，听俺爷说过，淹死的人不能投胎，只有找到替死鬼他才能爬出水面去投胎”
“河里年年淹死人，那河里水鬼是不是特别多”
“当然多了，所以少去河里玩水，不知道谁倒霉就被水鬼给当成替死鬼了”
山果从圈子里挤了出来，他越听越害怕，再想想当时现场看到的那个孩子，腿上仿佛有传说中水鬼抓住脚腕时留下的红印，他摇摇头，不敢再想。山果晕晕乎乎的过了一天，晚上睡觉还时不时想起那个孩子还有自己臆想中的水鬼，第二天他就发烧了。
邻居也有说是被吓着了，或是有脏东西，山果娘也害怕就请了村里的神婆给山果叫了魂，山果在炕上躺了两天烧才退了下去，大家都说神婆灵验，山果娘也对神婆千恩万谢的。其实长大后的山果知道，那是晚上做噩梦出了太多汗，自己踢开毯子着凉了。到是母亲一直喋喋不休，把山果的病说成是水鬼闹得，此后也一直禁止他去河里游泳，直到山果上小学时父亲带着他到河里教他游泳，他才再次跳进河里，感受到玩水的快乐。
当时水鬼的传说确实让去河里游泳的人变少了，人们都是健忘的，转年河里又有了一群群游泳玩水的人，毕竟大家生活在河边，到河里游泳抓鱼是世世代代的事。而水鬼的传说也一直存在，直到被那些挖沙取石的商人把河道挖的千疮百孔，到河里游泳的人才渐渐没有了，有的也只是去河边钓钓鱼，回忆回忆那时的人和事，至于水鬼嘛，村里老人说的话，水鬼都跟着那些挖沙取石的商人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