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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

如果你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你有过发自内心想推倒重来的想法,那么你是幸运的。如果你有了这样的想法,且无法阻挡它在你内心萌芽、成长、一发不可收拾,那么迈出这一步,便会成为你身不由己的举动,没有选择的余地。

2017年2月,一个年近三十的人们口中所谓的大龄剩女,她迈出了这样的一步。

她叫新怡,是一个成长于中国所谓的大城市A城的女子,她的父母早在这个城市尚未发展的时候便已从农村来到了这里,经过许多年的奋斗终于在这里买了房子安了家。

她没有出色的外貌和身材,也没有过人的头脑和智慧,甚至因为性格内敛连真心朋友也没有几个,在与她共同成长的同学中,她只是极不起眼的一员,常常像一座孤岛一般生活在人群中。

她是家中的小女儿,父母是农村长大的,虽在大城市奋斗但依然保留着一部分传统的思想,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这让原本就已疲于奔命的父母更少有时间关注到她的成长。

她明白父母的不容易,也从来不抱怨也不要求什么,从小对父母的话也总是言听计从。

在她眼中,这世界上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都有着各自的美丽,而自己只是这世界中的一颗不起眼的尘埃。

新怡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能和身边的人们一直和谐地相处,过简单的生活。那就足够了,因为她总会告诉自己:像我这样普通、毫无个性的人不能要求太多。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她一直是朋友口中那个总是愿意迁就自己的大好人,同事心中无论任何时候都愿意替自己加班的老好人。她尽力去体谅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论是被朋友忽视,被同事利用,被前男友欺骗,她都能为他们找到开脱的理由,继续和他们当着说好的“永远的朋友”“贴心的情人”,为他们的每一个成就举杯,为他们工作中的每一个失误承担,为他们的每一个生日制造惊喜,从来不曾关注过自己的需要,受了委屈也只会默默承受。

然而,在二十八岁那年的某一个午后,在一次同事聚会中,在嘈杂的人群中,当新怡一如既往地夸赞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陪着大家笑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无法控制地惊慌和头痛,在同事发现异样之前她狂奔到广场中,想要试图控制这阵无法言说的失控感,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地消失,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久久地蹲在广场一旁一个小时无法站起身来。

后来她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自己刚才的状况是惊恐症发作,抑郁症导致的,确切的原因不清楚,或许和童年或经历有关,又或许是因为过分压抑自己的关系,医生只说要她注意放松自己的情绪。

自己的情绪?新怡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忘了什么是开心、快乐。

也许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对自己关心过,但那时间已经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就这样,在匆匆的二十多年岁月里,她未曾为自己争取到任何事物,没有爱情,没有事业,没有金钱,似乎也没有真心的友谊,就连和父母的关系也并不是那么亲密。

自从自己二十五岁以后,当自己又一次次被男友抛弃,一次次在事业上遇到挫折后,她总能看到父母背着自己唉声叹气。

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失败的人了,她总是这么想着。

二十八年的人生,她唯一为自己挣到的,也许就只剩下这长长地孤独、焦虑,和沮丧了。

在这样的情绪又再持续了一年以后,新怡厌倦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医生谈论自己的心情却无任何改变,她决定离开这一切,独自前往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这一年刚过完大年初一,所有的人们都仍沉浸在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中,电视里仍在循环播放着春晚的盛况,新怡从一大家人的聚会酒席上悄悄离开,走了出来。

二月的A城,冬季的寒冷已经逐渐褪去,拂在脸上的是醉人的微风,新怡伸开双臂,迎接从长街另一头迎面吹来的这阵春风,感到了许久未曾感觉到的轻松。此刻在这座在每逢春节便因为返乡潮而迅速成为空城的城市里,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奇怪的行为,都不必担心会引起注意。明天自己便要离开这里,也许是微风替这座城市和自己告别呢,她这么想着又觉得好笑。我真是幼稚,她心里想到。

与微风相伴,她慢慢地步行回到了家。这一夜过得有些漫长,睡眠中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端着白粥来到了自己的病床前,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大年初三的一大早,与家人告别后,新怡拎着行李来到了机场,准备登上前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

离开的事她没有告诉除家人外的任何一个人,她觉得大家并不会在意。

这是一张单程机票,她其实并不确定这样的离开是否有意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到自己的家乡,她只觉得想要离开,离开让自己感到窒息的说不清是什么的这一切,这城市即便没有自己,也一样不会有任何影响。她这么想着,踏上了前行的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很快她便睡着了。

再醒来已身在B城,同样是这国度中另一个所谓的大城市。是的,这便是这张机票的终点站,并不是什么非常遥远的远方,但也足够满足她独自一人去整理自己情绪的愿望。

当她终于确定要离开时,从前的老同事叶子给她提供了这样一个在B城的工作邀请,那时叶子老公秦深和人合伙成立的广告公司正急需招人。

新怡一口便答应了她,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大的职场理想,她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对家人说的,不会让他们担心的,离开的理由。而这个邀请,在恰当的时候来了。

于是,她便出现在了B城。

二月的B城依旧寒风刺骨,从机场出来,她便感到阵阵寒意,她裹了裹刚刚套上的白色羽绒短外套,钻进了昨晚预订好的接送车里。

从机场高速下来,一路上透过车窗望见的是一整片灰蒙蒙的天空,依旧像是在冬日里那样的干枯着的树枝,以及道路两旁一个又一个华东城市特有的商店,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这个城市对新怡而言并不陌生,除了高中时候和工作以后出差偶尔会来以外,四年前她也曾因为工作调动在这里生活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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