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燕语莺声，门外车马成行。家花不如野花香，谁人负心谁断肠？
灵犀阁天四包厢之中，陈唐与成大青相对而坐。成大青沉默了许久，见陈唐只是自顾自喝酒吃菜看歌舞，忍不住开了口。
“我、小人先敬公子一杯。”他举起面前倒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有些忐忑地问道，“公子也是想收小人为奴吗？”
“不愿意？”陈唐放下筷子，看着成大青。
“公子究竟看中小人什么？”成大青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换作今夜之前，他还能自信，对方乃是看中了自己的天赋。但是先前的经历，彻底打碎了他埋在心底的自负和天真。
“伤都好了？”陈唐答非所问。
“吃了公子给的灵药，将内伤压制下去以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些皮外伤。”成大青摇摇头，他最不怕的就是皮外伤。
“啧啧啧，刚才回来的路上还一直流血呢。你的幻灵，叫什么名字？”
“离原草。”成大青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
“春风吹又生么……”陈唐点点头，目露思索。
“你没有天书？”
“其实，是有的……只是小人知道，短时间内进阶无望，故从未显露，只是一直凝练幻灵。”
“喔？灵兵和领域都未曾尝试凝炼？”陈唐来了兴趣。
“十掌不如一拳，十拳不如一腿。小人从小打架打到大，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陈唐赞赏地点点头。
“公子，我成大青的命是你救的，一连两次。按说我不该不知好歹。”
成大青犹豫挣扎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终是心有不甘。
“我虽也是个奴籍出身，毕竟从小闲散惯了，实在是做不来那与人为奴之事。公子但凡有所差遣，我万死不辞。若是要收我为奴，那我这条命，公子自取便是！”
陈唐的视线落在眼前闭目等死的男人面上，颇有兴致。
“能在不损本源的情况下，提升灵匠一阶实力的酒，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成大青眼角抖了抖，没有说话。
“那个小白脸少城主，看似随手一掌，却震断了你心脉，还封住了你的幻灵自愈之力。你也看到了，他最少也是个天君呢。”
陈唐轻笑一声，
“天君级强者造成致命伤，要什么等级的灵药才能一颗尽复？七转？八转？还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
“那个疯婆娘最后还答应还那小白脸十个灵匠级家奴。啧啧，这么一算，你的命确实挺值钱。”
成大青额头见汗，陈唐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大青知道公子所付出的代价，远超我能偿还的极限。无以为报，只能给公子磕个头了。”
成大青突然站起身，离开桌边。向着陈唐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却始终没有松口，愿意放开识海，在他的灵魂深处种下奴契。
“行了，不逗你了。你的命，是别人花了代价求本公子救的。”
陈唐视线从成大青身上收回，再次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本公子，对收男人当奴隶，没兴趣。”
“敢问公子，恩公是谁，大青必有所报。”成大青闻言一惊，抬头问道。
“一个傻子，报答就不用了。你都穷得只剩命和可怜兮兮的尊严了，不是吗？”
陈唐津津有味的看着歌舞，随意的口气深深刺激到了成大青。
他深吸口气，没有起身，再次磕头。
“请公子务必告诉我！”
“等你有那个实力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实力么？成大青面容有些悲凄，他知道今天他没有抓住机会，抱紧陈唐的大腿。已经可以没有时间去成长了。
失去陈唐的保护，他走出灵犀阁的那一刻，就是他丧命之时。到最后，自己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没资格知晓么？
他最后一次默默朝陈唐磕了个头，起身默默朝门外走去。
“打算就这么出去送死？”
陈唐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歌舞，没有回头。
“我已经欠了太多，您说得对，穷得就剩命和尊严了。什么都偿还不起。”
成大青的语气中，带着苍凉和悲壮。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的命也不怎么值钱。仅剩的那点尊严，就别让它，总那么可怜了吧……”
“从后门走，有辆马车会送你出城。”
成大青脚步一顿。
“去哪儿？公子需要大青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只要不是折辱大青的尊严，大青万死不辞。”
“北方，至于做什么，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请公子明示。”
“嗯，就像之前一样，继续做你的大青帮主，招一堆青黄不接的草芥之徒，等哪天离园草开遍草原，再说帮我的事吧。”
陈唐说这话的时候再次回头看了成大青一眼。
“你现在，太弱了……”
成大青心事重重地从灵犀阁后门走出，小巷阴影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是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红彤彤的酒糟鼻微微一嗅，冲正警惕地打量着他的成大青嘿嘿一笑。
“成老弟是吧，来来来，上车，咱们出城咯。”他招招手，也不等成大青回应，自顾自地摘下腰间的葫芦，美滋滋地灌了口酒。
成大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几个跳步跨到车上，掀开帘子，进了马车。马车随即启动，在阵阵马蹄声中，驶出小巷。
“老哥，这是同仁堂的运货车？”上车前，成大青瞟了一眼马车上的云纹装饰，认出了招牌。
同仁堂是几年前突然兴起的一个神秘势力，专门出售各种稀奇古怪的灵药和灵器。短短数年之间，几乎开遍大陆，却无人知背后之人是谁。
老头没有回话，只是一边驾车，一边惬意的驾驶着马车。很快，马车便来到了北城门口。
“哟，老酒鬼，这么晚了，还去送货啊。”
城门守卫见到老头子，熟悉的打了个招呼。
“是嘞，客人要的急。”红鼻老头熟练的扔出一块灵石给城门守卫，守卫顿时放行。
“这同仁堂，就是财大气粗。”守卫颠了颠手上的灵石，有些感慨。
马车一路向北，虽然老头没有回答，但是守卫的感慨声证实了成大青的猜测。成大青不由得想起早先那个少城主说过陈唐另有产业的推断。
“同仁堂么……”成大青取出自己的环首大刀，一边端详着，一边喃喃道。
另一边，卢何生回到城主府中。几道传信灵光随即从城主府飞出。
“少主，那个陈唐不简单。”
卢管家躬身现在卢何生身后，脑中回忆着和陈陌交手的经过，忍不住出言提醒。
正在后花园抬头赏月的卢何生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和蔼可亲的表情。
“嗯，总觉得他有些有恃无恐，你看出些什么？”
“老奴愚钝，只是凭那陈陌的实力猜测，仅一个家奴就如此了得。”
“他用的是之前陈唐的天书，陈唐几年前，可是凭借它名扬大陆，险些压过某人一头呢，不奇怪。”
卢何生目露思索，交手和交谈的画面细节在他眼中一幅幅闪过。
“据之前王家传来的情报，他重修后，实力再次直追天君级，但应该还没达到天君级，甚至灵域都未能凝炼。”
他回忆起陈唐故意挑衅他的样子和期待他全力出手的神情。
“那么，他为什么有信心击败全力出手的我呢？从他听到母亲姓氏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很清楚，我不是普通的天君级。”
“’断玉’姑娘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如果真想护着他，就不该这么高调。她不可能不知道，以她的身份，为给他带来更多危险。”
“还有，他消失的两年，究竟创造了多大的势力？积累了多少财力？卢管家你去查查，这几年大陆新兴的势力，重点排查那些背后主人神秘的。”
卢管家闻言躬身显示不见，卢何生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事虽然只是受人所托，但如今看来，却也颇多趣味。
“再过几天，就是花魁竞花了，这回可不是小打小闹了，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财力吧。”
卢何生转头望向灵犀阁所在的方向，
“陈唐，你在乾元大陆，有另一个名字吧？很快，很快我就会知道你是谁了。”
“阿嚏！”陈唐打了个喷嚏，摇摇头继续帮晓行君画新造型的服装样图。没办法，禁不住她撒娇呀！
“这妮子最近天天旁敲侧击，流虚国一事后，还打不打算藏拙，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晓行君坐在陈唐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给自己“设计”新衣服款式的陈唐。其实她心下有些怅然，她对眼前男人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帮了自己很多，新的造型，新的曲子和编舞，在灵犀阁，这都是能轻易改变一个女人的宝贵财富。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法你，只能这样了。既然你也不打算在掩藏某些暴露的事实，那就让这世上的人，再一次重新认识你一下吧。”
晓行君支着手托着下巴，注视着陈唐的侧脸，偶尔陈唐转过头冲她飞个媚眼，她就故作娇羞的飞回去。惹得旁边的米巴儿，每次突然无缘无故就指着鼻子骂陈陌。
陈陌一脸懵逼：“……”
“公子，你其实，真的很优秀呢！”当陈唐终于大功告成，晓行君接过画，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
“嗯，很快，那些人就会重新认识到你的优秀了……”她心想着，视若珍宝地卷起挂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