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幅员辽阔,广袤无垠,除了道祖,边界无人可知。城池之外,俱是荒原和奴隶们开垦的农田。
米巴儿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望着路边一望无际的荒原,深深吸气,口鼻之中是熟悉的青草味道,她的脸上满是幸福与怀念。
灵犀阁的车队已经过了西青城,算是正式离开了乾虚国的地界。
此刻停下休整,据说是晓行君突然有了兴致,想到荒原上走走,采采风。
正好趁机下车来透透气,天天在车里看那陈唐一副沉迷享乐的样子,她深深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被骗了,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身负血海深仇的样子。
不远处,一副异域风情装扮的晓行君,赤着玉足,款款而来。身后的侍女抱着琵琶和食盒。
“见过叶姑娘,奴家特地前来邀请陈公子一起去感悟自然,找些创作的灵感,劳烦通传。”晓行君朝米巴儿点点头,轻声道。
陈唐确实是怜香惜玉之人,连自己的随身侍女都特意赐个姓氏,还专门跟她介绍了一下。
米巴儿见到晓行君有些不喜,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发作,只能摇了摇头。
“他就在车上,你自己找他去吧。”她没有去通传,因为她不想真的变成一个侍女。
毕竟就在不远,两人的声音早就被那车中的陈唐二人听见。不等晓行君上前求见,二人就已经下了马车。
见那晓行君头扎云鬓,周身配饰精致,粉颈之下,丝带环绕,斜露香肩,蛮腰乍收,贴身的纱裙在翘臀处延展出一个惊人的弧度,而后沿着双腿笔直顺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收尾。
陈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身敦煌飞天的装扮,他画出来给她才不过几天,没想到今天就看见成品了。这是他躲进车队的代价,当然,费用自负。
“不错,没白费本公子一番心思。”
“还得谢谢公子送奴家的画。”晓行君显然也对自己的新造型很满意,她有些纠结早点把这个造型拿出来巡演还是留到圣城压轴用。
早拿出来,能为她积累更多的名声和累计打赏。留着最后压轴显然有机会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奴家偶有所感,想邀公子为奴家新编排的节目,把把关。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哪里哪里,佳人当前,只为我一人,载歌载舞,这种艳福,本公子求之不得。哈哈哈哈”
“你还会这些?”米巴儿看了看晓行君风情万种的样子,又看了看陈唐。这家伙,还藏了多少本事?
“不会啊,都是抄别人的。”陈唐耸了耸肩,带着陈陌当先走向荒原。
米巴儿翻了翻白眼,本想转身回马车,又想起自己也许久没有好好看过荒原风光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众人找了个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席地而坐,侍女拿出餐布铺在地上,将一应提前备好的吃食瓜果和酒水从食盒中拿出。
“小草呢,怎么不来见我。”陈唐看着忙碌的侍女,好像突然想起般。
“她走了我的关系,之前就出发,去灵犀阁圣城总部进修了。说是等帮得上公子的时候,再与公子相见。”晓行君拿起酒壶,亲自给陈唐倒了杯酒。
“这傻姑娘。”陈唐摇了摇头。
“公子勿怪奴家擅作主张,是公子先前说了,让倚翠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晓行君特意解释了一下。
“嘿嘿,我怎么舍得怪你呢。”陈唐接过晓行君递过来的酒,抓住她的纤纤玉手,轻嗅了一下。
“这登徒子,又开始了。”和陈陌一起站在陈唐身边的米巴儿,皱起眉头,所性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公子莫要调笑奴家了。”晓行君妩媚一笑,轻轻用力,将手抽回,起身站到一旁空地。
“这是奴家的新舞,还多有不圆润之处,请公子指教。”她对着陈唐盈盈一礼,摆出一个美艳的姿势,柔声道。
伴着风声,晓行君翩翩起舞。舞姿时而动若脱兔,时而舒缓柔美。多变而不零散的动作,配上她完美的表情控制,一时之间,将场内众人的目光深深吸引。
一舞终了,晓行君弯腰致谢。众人都不禁轻轻鼓起掌来。
“公子何以教我?”众人掌声中,晓行君嫣然一笑,望向陈唐。眼中带着一丝挑衅和傲娇。
她其实不是来向陈唐讨教舞蹈的,而是想要陈唐给这段舞配个曲子。搭配这身装扮,作为出奇制胜的法宝,为她争夺花魁更添一份助力。
“待会儿等他语塞,便给他个台阶下,再顺势讨要曲子,想必他就不方便拒绝了。”
晓行君正得意的想着,不料那陈唐点点头,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拍拍屁股站起身,径直向她走来。竟似真的打算指导她的动作!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当场。这跟想好的剧本不一样啊,这个家伙指导她什么?怕不是要借机吃她豆腐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家伙一近身便环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贴着她绕到身后。手上稍一使劲,她几乎紧紧贴在了他身上。
“你……你硌到我了。”想着稍后还有求于人的晓行君,轻咬红唇,低声求饶。
“乖,咱们从头来。”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直冲耳蜗,晓行君忍不住脸色一红,认命似的再次摆回原来的舞蹈起手式。
“你跳,跟着我的节奏来。”陈唐的手摩挲着她的肌肤,激起后者阵阵颤栗,将她的动作微微调整,摆成一副标准的飞天舞起手式。
“咚咚咚,咚,咚咚……”一个四三拍的鼓点从陈唐口中吐出。他稍稍贴在晓行君的背后,双手轻搭在她的身上。不时出手微调一下她的动作,使其更贴合自己记忆中的飞天舞蹈。只是每一次触碰都会引起晓行君的颤栗。
渐渐的她发现,陈唐好像真的不是单纯在占她便宜。随着他的调整,自己的舞姿变得更加舒展和大气,也更具意境。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记忆动作和节奏调整上,尽力去忽略某人时不时借机东摸一下,西捏一下的狼爪。
做了两遍,天赋极好的她很快就把新的动作与节奏融汇贯通。然后接着一个跳跃的动作脱离了陈唐。
恭恭敬敬地再次冲陈唐行了一礼,晓行君伸手示意陈唐回座。
“这么快就记住啦。”陈唐脸上有些失望,搓了搓手略显不情愿的坐了回去。
忍不住回头的米巴儿再次转过身去,这男人怎么可以猥琐到这种地步!
晓行君闻言脸上黑了黑,又不得不讨好地向陈唐笑了笑,从侍女手中接过琵琶,跪坐在他面前。
“这舞的曲子,想必公子已是成竹在胸了。”刚才陈唐在她耳边所吐鼓点,明显是一首曲子的鼓点,光听鼓点,便知曲风不俗!
“呵呵。曲子自然是有的。”陈唐一边剥着香蕉皮,一边玩味地看着晓行君。
“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晓行君幽怨地看了陈唐一眼,语带凄凉的问,脸上表情真真是我见犹怜。
不愧是幻面仙姬,表情总是恰到好处。
“嘿嘿,你说呢?”
“公子刚刚散尽家财,想必囊中羞涩。公子开个价,奴家愿倾囊相助。”
“本公子从不花女人的钱。”
“奴家在灵犀阁还算小有地位,若是此次花魁之争获胜,还能更进一步。届时公子图谋之事,奴家愿效犬马之劳。”
“你不是她,帮不上多少。”晓行君知道他说的是李元霜。想到对手是连李元霜都有所顾忌的人,她就算再进一步,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奴家的完璧之身,只能等花魁之争结束之后,才能定下归属。若公子助奴家获胜,奴家……奴家愿意以身相许。”
晓行君面有戚戚,青楼中人,再怎么鲜花着锦,盛名远播。最后,都逃不过这般沦为他人胯下之臣的命运。
“不行!”陈唐正欲开口,米巴儿果然转身怒喝。随即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不行的,你,你不能趁人之危。传闻都说你从来不强迫女孩子委身于你。”
“我又没强迫,她这不是自愿的吗?”陈唐笑了笑,故意一副你别坏我好事的样子逗弄道。
“总之就是不行啦,这样不对,不对。她,她不喜欢你。对,她不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她。”米巴儿情急之下,结结巴巴道。
“本公子非要如此,你能奈我何?”陈唐走到米巴儿面前,微微弯腰,直视她的眼睛道。
“你!”
仍然带着面纱的米巴儿看不见表情如何,只是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眼眶渐渐发红。
“好啦。”陈唐一声轻笑,一个板栗敲到她头上。后者冷哼一声,再度转身,只是耳朵微动。
“这曲子本公子早就答应给你的,你忘了。”
晓行君当然没忘记陈唐说过要在下次巡演之前给他一首曲子。只是今天这曲子明显比《梦里》要高出不少水准,而且风格偏向祭祀所用,是乾元大陆最受欢迎的风格。
“奴家请公子赐曲。”晓行君再次弯腰鞠躬。
“本公子懒得写,琵琶拿来。”陈唐跪坐回地上,伸出手来。
“公子还会乐器?”陈唐早年天才之名闻名大陆,进境骇人。这样的人应该一天到晚都在修炼才对,怎的如此多才多艺?!
晓行君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好奇之色越来越浓。恭敬地将琵琶双手奉上。
开玩笑,我上辈子的老师,叫方锦龙!
“挣!”一声弦响,陈唐的脸上再无半点轻浮之色。一个个音符和鼓点从他如花般的弹指下飞出,组成一首悠扬而大气的曲子。
看着陈唐仅用一只琵琶弹出三个声部,三种乐器音效,生生造成一只乐队才能奏出的效果。晓行君脸上的神色逐渐从好奇变成震惊,再转为崇拜。
这就是,小草念念不忘的男人吗?确实,有不一样的魅力呢!
“公子,敢问,此曲可有谱词?”一曲终了,晓行君期待地追问。
“有啊。”陈唐邪魅一笑,琵琶再响,“山楂啊~梨~啊呀,山楂啊~梨。”
本来都沉浸在曲子意境中的众人,听到陈唐荒腔走板的唱腔和明显乱喊的词,不禁绝倒。
“喂!你到底能不能正经点。”米巴儿气得跺脚,这人总是这样,你刚觉得他有点魅力,他马上就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公子别再逗奴家了。”晓行君也是一阵苦笑。
“正经的不会唱,念给你,你稍后自己谱着唱吧。”陈唐一脸无奈,这就是原词啊,你们自己不会欣赏。
“奴家洗耳恭听。”
“噫,信徒,吁兮,敬启。燃吾之灵兮,焚吾之魂,赐之以安宁兮,赐之以欢乐。惟所愿兮,千年之祈。”
“果然是一首祭祀之歌,奴家得之,如虎添翼。谢公子赏。”
晓行君仔细品味着这首《千年之祈》,心下大喜,对于陈唐愿意将这首可以献给道庭换取奖赏的歌曲送给自己,十分感动。
陈唐不在意的摆摆手,他其实还是比较中意正版,山楂梨多好听。
随即陈唐伴奏,晓行君伴舞。一行人在荒原上载歌载舞,一片祥和欢乐。
“吼!”正当众人其乐融融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兽吼。一只狮子叼着一个八九岁孩子,被一群鬣狗团团围住。
在被鬣狗们抓住机会,阴险地偷袭了几次之后,它将口松开,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巨吼,突围而去。那孩子脸朝下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鬣狗们迅速围上去啃食了起来。米巴儿第一眼看见那孩子,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手中现出一根白色兽角,开始驱赶鬣狗。
那群鬣狗似乎从兽角上感知到某种无法抵挡的力量,纷纷主动退去。
众人姗姗来迟,见那孩子背部,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眼看是没救了。
米巴儿把手背贴在那孩子占满泥土的脸上,另一只手冒着白光轻轻贴在伤口上,灵气毫不顾忌的倾泻而出。
那孩子衣衫褴褛,脸上几乎没有肉,只有一丝皮贴着骨头,尽管有米巴儿灵气相助,他本身就没多少生命力,伤口愈合极其缓慢,连血都止不住。
米巴儿只能转过头无助地望向陈唐,正欲张口。
“救救他,是吧?”陈唐摇摇头,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丫头,也不知道谁是谁侍女。啊呸,老子是男的。
“主上,救救这个孩子吧。”陈陌不知为何,也动了恻隐之心。见陈唐张嘴吐口水,还以为他不想救,不由开口求情。
“我说了不救吗?”瞪了陈陌一眼,陈唐心有戚戚然,他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没有牌面的主人了,天天被手下指使。
他示意米巴儿让开,手中现出一个白色玉瓶,从玉瓶中的柳枝上摘下一片柳叶,放入小孩口中含着。
柳叶刚一入口,便发出阵阵水光护住小孩全身,背部伤口被水光包裹,开始慢慢恢复愈合。
“他元气太弱,虚不受补,先吊着他的命,回去调养几天,再喂几颗丹药就没事了。”陈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米巴儿见状主动上前打算背起小孩,不料被默不吭声的陈陌抢先一步。
“难道之前误会这根木头了?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眼中只有陈唐。”米巴儿奇怪地打量了陈陌一眼。
一行人救了个伤者,没办法继续野炊了,只能收拾东西,回到车队上去。
陈唐车中,米巴儿打来清水小心地给小孩清洗身子,发现竟然是个小女孩。陈陌则在一旁默默关注着。陈唐自顾自地躺在叫来的侍女怀里睡觉。
而另一边,晓行君回到自己的车厢之中,一时之间也是心绪难平。
一首足以名震大陆的曲子,一段大气而不失风情的舞蹈,一个越来越神秘的男人。接下来,他又会带给他什么惊喜呢?她手支着下巴,不自觉地开始期待接下去的旅途,想着想着,一时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