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吏刘二叔被这帮戏精般的**一唱一和吓得一惊一乍的,浑身冷汗像下雨一样冒了出来,急忙对兵头和一众士卒回道:“刚才从门前走过的哪户寡妇家的大儿子,几年前被捉壮丁充军北上抗金在前线战死沙场了,老头在往年冬天因为没有粒米下锅,只能到野外挖摘一些野菜充饥,平时和着一些糠秕苟延残喘着度日,结果虚弱得被一场伤寒夺去了性命,只剩下一个孤寡老妪,村民平时称呼她叫马大娘,最小的哪个小儿子三十五岁多了,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媒妁帮她小儿子说了好几个老寡妇来她家里相亲,结果一个个进门看到她家里穷得叮咚响,就吓得掉转头跑回自家去了,一个个再也不让媒妁提跟她家相亲的事,接二连三的不幸打击得让原本就木讷腼腆的她家小儿整天耷拉着脑袋,恨不能每走一步都要均匀的至少叹息一次,仿佛要用这种悲惨的声音来抗议自己这种先天出生的不幸,顺便配合着步数计算下余生的路程,谁知她老头一死之后,她小儿顿感家中又失了根顶梁柱,结果受惊后变得精神失常,开始几天还看见她小儿疯疯癫癫的在村中到处乱窜,遇上好心的富有点人家看她小儿实在可怜还勉强施舍些残羹剩饭让他苟活度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家家都变得饥一顿饱一顿,从此就再也在村里看不见他的疯癫身影,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可能早已不知流浪在外时惨死于哪个山旮旯角落,现在这家里就剩下年过六十的马大娘一个孤寡老妪,可见她家里还有什么粮可征收上缴的,唉!”
兵头和一众士卒听村吏刘二叔说得哪家人身世一个个如此凄惨,大多数发言都从嘴里表示由衷的同情,恨不能像猫哭老鼠一样让迎面狂吹的凌冽寒风帮挤出几滴伤心泪来,以示哀悼马大娘家哪几个已经不幸悲逝的亡灵,可是这些平时目无法纪作惯恶的**转瞬间就恢复了他们心如顽石般冥顽不灵的丑陋狰狞面目,只听哪兵头面无表情的厉声说道:“这也不行,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不管什么人,必须家家户户都要进屋仔细的搜查过,否则哪些负责征粮的官吏和当地的村吏都要一并以玩忽职守罪追责,轻责入刑,重则丢命,如果发现屋里有可吃的食物种类:“植物类包括大米、小米、玉米、花生、薯类、豆类、高粱等……,动物类包括鸡、鸭鹅、猪、羊、马、牛、驴、骡等家禽家畜……或其它等凡是市场上有出售的各种食物,一经发现,都得按市价折算抵税,要么就直接交付粮款缴税,否则,一经发现如有任何官吏和其它帮办人员故意协助任意一户隐匿不报,一律按包庇罪查实后收监入刑或处决,刘二叔,你想自个找死就算了,可别拖累我和一帮兄弟们跟你一起被拉去垫背呀!”
兵头吓唬完村吏刘二叔后紧跟着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走吧,刘二叔,过去敲开门看看,不管屋里有没有可征收上缴的食物,也要依照上头朝廷制定的征税办法公事公办。”
村吏刘二叔看哪兵头声嘶厉色,瞬间被吓得嗫嚅道:“哪…...哪...,好吧,既然大人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原本只是觉得马大娘这户人家只剩她孤寡老妪一个,又是村里有名的穷苦人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人浪费时间前往她家中光顾的,唉,实在怪可怜的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余留下自己在半死不活中独自品味风烛残年。”
村吏刘二叔边说边用手敲马大娘家的大门,只听见屋里隐约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应道:“谁敲门呀!”
村吏刘二叔欠意的回马大娘道:“对不起了,马大娘,我是村里的刘二叔,麻烦您老开下门”。
其实刘二叔比马大娘小不过两三岁,但毕竟小节之处见人品,心地善良的刘二叔虽说是村吏,但毕竟习惯性与人为善,待人和气早已在日常生活中变成自身性格的烙印,加上又是村里人,早已对本村人的性格品行熟悉了解得相当透彻,马大娘从年轻到老一向在村里待人友善和气,虽然穷却不似某些刁钻的婆娘,说起话来不但尖酸刻薄还粗鲁,严然是令人思若猛兽的泼妇。
只听见马大娘在屋里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严:“咳...咳...咳...,是村里的刘二叔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马大娘由于身体患了伤寒感冒,已经病恹恹的躺卧床榻近一个月,早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一躺下床就几乎不想起来,连起床都感到费劲的要命。
村吏刘二叔一想起前阵子也是因为收税来过一趟马大娘家望见她的情景,四尺多一寸见长的身躯,矮小、瘦削、白发蓬乱,眼珠深陷,浑身上下只剩一层皮包骨,说话气息微弱无力,俨然就是仿佛一具活生生的骷髅,令任何一个见过识广的正常人都望而生畏,如果白天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倚在门板不动,路过的陌生人见了会以为自己活见鬼,当这具体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残象浮现在眼前,此时的刘二叔也忍不住哽咽道:“是官府上头又派人来让我带头到村里挨家挨户催收新征的税费来了,说完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害阎王在世一样,因为经常带头领着上面官府派来的人收税,免不了被村民私底下指着脊梁骨痛骂,所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村里的罪人,被村民骂窘时恨不能脚下马上生出个地洞来让自己钻进去。”
躺卧床榻病恹恹的马大娘听说是村吏刘二叔又领着官府派下村里收税的差役来了,吓得似遇着索命的阎王一样赶紧使出浑身的劲,一激灵从床上缓缓的想用最快的速度摸索着连滚带爬,才把藏在床底下竹箩糠秕中的十来个鸡蛋连忙深藏起来,上面再铺厚点的糠秕掩盖住,以免露出蛋壳来显眼,另外一个半米高的大肚瓦罐里面装有钟相老爷创立的“乡社”成员几天前送来慰问她孤寡老人的一斗大米,瓦罐旁边一个缝补过好几个窟窿的旧布袋大概装有大半斗黄豆,哪些黄豆和鸡蛋还是她的娘家两个侄儿念在她年轻时常回娘家帮着干农活,还在自己小时经常一泡屎一泡尿帮他们的父母拉扯照看他们长大的份上,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部分保命的家当,为的是希望自己的亲姑能给她哪羸弱的病躯补充多一点营养,撑到春暖来临,撑到山上地头野草野花盛开,顺便到时往树的枝头上采些能吃的嫩叶,往田间地头掘些能吃的野菜,再撑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时能吃上几口续命的夏粮,这是马大娘的侄儿们寄予她生命延续所能想象到的最长的希望,可是瓦罐里的大米和旧布袋里装的哪些黄豆该往哪藏呢?马大娘摸索了一下,想了想布袋里的哪点大米还可往竹箩里的糠秕底下塞,然后用手把箩筐里装的糠秕表面抹平,一眼望去平安无恙,现在还剩下瓦罐里装的哪一斗黄豆,马大娘哪羸弱无力的身躯尝试着使尽全力还是难以挪动,她用自己哪不到三斗的体重望着哪肚子里怀有一斗大米的瓦罐直嘘嘘的边咳……边喘气,心里急得像热窝上的麻蚁在屋里原地兜圈团团转,望着空荡荡又窄小的泥坯房屋室,恨不能床底下能有个地洞好让她把瓦罐和竹箩都藏起来。
只是正在马大娘惴惴不安,手忙脚乱急成一团之时,村吏刘二叔已和一帮差役站在马大娘家门口不停的敲门好一阵子了,渐渐的兵头和役卒都变得开始烦燥和不耐烦起来,“马大娘,马大娘……,你怎么了,我和征粮的一帮官差都在你家门口喊您老半天了,唉……唉……,您老身体到底怎么了?”
这时兵头却对村吏刘二叔的客套语气不屑起来,**的匪气在他们的身体内蠢蠢欲动,只听兵头瞪着刘二叔大声吼道:“刘二叔,别再跟她一个老太婆啰哩啰嗦浪费兄弟们的宝贵时间,要是每个村民都假扮咳嗽几声装病负隅顽抗,明明知道有人在家却把门拴紧半天不开,虚以委蛇应付一番哪还得了,我们恐怕一天也征不到几斗米收不到几个税钱,兄弟们,大家一起上,给我使劲敲,最好敲得似擂战鼓一样的响,如果再还不开门,就给我把门撬了冲进去看看到底是死是活,我就不信这么巧,我们一来敲门还应着,一问说是来加征战粮款就被吓死了。”
说完不由刘二叔再有为马大娘辩解分说的机会,立即命令两个手下的差役使劲的狠踹马大娘家的门板,边大声喊着再不开门就要撬门进屋了。
马大娘一听,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何况自己不过是个已经似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垂死老妪,再不开门恐怕连块门板都难以保全,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免不了一样会发生,于是将装有黄豆的旧布袋放回到床底下,然后踉踉跄跄的走着去给哪帮差役打开了家门,让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入,这群**们一个个似饿狼一样瞪着锋厉的目光,一边打量一边不等兵头向马大娘询问她家的生活和粮食状况,便私下里满屋子搜索起有哪些可供满足他们口腹之欲的食物来,只见一个役卒往她床底睁大眼珠使劲瞄了几眼,看有箩筐和瓦罐便招呼弟兄一起搬出来,打开瓦罐的盖子一看:“哈,好一罐沉甸甸白花花的大米”,再把手插进竹箩筐底部一摸索,“哇,大人,有惊喜,底下竟有一布袋黄豆,糠秕里还藏有一、二、三……足足有十六只鸡蛋”,哪个兵头听了一看想不到村吏刘二叔口中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竟然家里还藏有十几只鸡蛋这种稀世补品,最后假装思量一番,问过马大娘家还有没有哪里私藏有其它食物的,回答全部家中食物都藏在床底的一只箩筐和一只瓦罐里面了,除了一斗大米是本村钟相老爷前几天给我无偿看病后让“乡社”成员送来慰问我的赠品,这些鸡蛋和黄豆还是昨天她娘家的两个侄儿给她送过来让补身子的,走时千叮嘱万嘱咐千万不要舍不得吃,可她也不过才用家里哪只仅有的瓦窝放一只鸡蛋和着一小抓黄豆加点大米熬了锅粥,由于盐价高,连盐都吃不起,只能一锅炖熟没放盐油就着吃,马大娘还觉得珍若美味,因为过往吃了太多野菜就着糠秕一日三餐还时常不继的苦,所以才格外珍惜她的侄儿们从牙缝里省吃俭用挤出来送给自己的每一只鸡蛋和每一粒黄豆,作为一个身处乱世,朝不保夕的孤寡妇妪,只是凭着盲目的求生本能顽强的苟活在黑暗中的时世,可是兵头最后经善恶的念头在脑海里沉浮间挣扎了一番,从中决定在取舍之间拿捏个平衡,把马大娘家仅有的哪点大米、黄豆和鸡蛋各取一半,还说是看在老人家体弱生病的份上才没按户征足战争时期的粮税款项,以示皇恩浩荡特加体恤,要是一般平常人家哪可是要按量收足,不够就让“尽量而为”的,说得就好像捅刀者看在被捅者体弱乏力的份上,才特加恩惠把刀刃只捅进他肚子一半似的,要是换第二个身强体壮者我肯定会把刀刃全捅进去他的肚子里,我对他这么好,他还应该反过来好好谢谢我哩,狠会狡辩强盗者的逻辑。
可马大娘一个孤寡老妪又体弱生病,几乎手无缚鸡之力,又凭什么阻止由王家法定的不幸发生呢?只能当着兵头的面扑通的一声跪下使劲的磕头求饶,口中嗫嚅有辞的说道:“求大人放过我吧,一年不到你们官府已经派人来我家征税八、九次了,我就剩这么点还是别人送的食物,让我以后还怎么活呀,天呀...!”
可是兵头一旦作出了决定就证明了“头头是道”,就像私下里代表“御笔钦定”的终审,就算是遇上天打雷劈也绝不允许轻易动摇的,马大娘这跪下一哭,对于见惯了在兵荒马乱的人世间苦难惨景的兵头而言虽心有所触,但却也觉得不太打紧。
只是不巧惊动了从旁路过的一群入过京勤王的民兵,此时的钟子昂刚好带队训练从附近不远处经过,听到马大娘家传来悲惨的老妪哭声,就让两个兄弟一起过去打听下怎么回事,回来一报告,钟子昂觉得官府的做法太不体恤民生了,对一个老寡妇都如此毫不人道,于是带了十多个兄弟一起过去上前与兵头理论,谁知兵头岂非善茬,瞪着怒目喝斥道:“尔等刁民,官家收税,关尔等鸟事,滚回家去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爱国的良民,你以为自个曾经入过京勤王当过几天民兵就敢狐假虎威与我等正规军比肩”,最后,还不忘嗤之以鼻的蔑视着钟子昂等一众兄弟怒斥一声“嚇...”,说完带着一帮役卒和村吏刘二叔就赶往下家,可是正在气头上的钟子昂哪是甘就此被一个小小兵头渺视的,挥手一招呼上来几十号兄弟将谎称是官府派下村征战粮的十几个**团团围狠狠的痛揍一顿,谁知一不小心打死了两个差役,哪些被揍没死的差役连滚带爬的赶回去武陵县衙,一边向鼎州知府报称有乱民造反,一边准备调兵遣将前往捉拿,奈何一打听闻悉钟相父子自三年前打着入京勤王的旗号私自团集信徒随时准备犯上作乱,更有风闻钟相过往二十多年来以救死扶伤的赤脚医生身份,在走村过寨间反复向附近州县民众宣传“等贵贱,均贫富”的宗教教义蛊惑人心,意图为将来趁机造反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更觉当年的新君高宗赵构在南京(今商丘)宣布继位登基后,马上下令让入京勤王的民兵一律遣返原地解散是多么高瞻远瞩的绝对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