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不要说话。”瑞亚没给他提问的机会，时简只能怏怏的闭上嘴。
“师傅，你这公交是去哪儿啊？”瑞亚问。
去哪儿都不知道就拦车上来了，这一刻时简和司机师傅的想法罕见的达成一致。不过司机并没有回答，被瑞亚拦下破口大骂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裂开到耳根，直到瑞亚上车他也没有正脸看过他。伤口的血顺着脖子留下，鲜红一片，日本传说中的裂口女，也不会比这更恐怖。
“师傅，前面路口你得左转，再往前就没路了。”瑞亚把公交当成出租，好心的给司机指路。
“诶，师傅过了过了，前面路没修呢！”看到公交没有犹豫的直行，瑞亚赶紧制止。
时简可能真的真的猜错了，这人就是一普通人，他前面那句话估计就是觉得大半夜搭空公交的人，胆子大吧。那还是得赶紧把这个人赶下去，不可能让他继续跟着我活活冤死。
“那个，你好。”时简想，不管他信不信，把自己当什么人都没关系，一定不能让他再待车上。
“诶，师傅我说话你听见没啊。”瑞亚不仅没听见时简的打招呼，还很生气司机一直没理他，直接站起来准备找人理论去了。
“不能车闹，我来跟司机师傅说。”看到快步走在过道的瑞亚，时简赶忙阻止，这要是司机气急败坏直接把人给干掉怎么办。
然而还没等时简站稳，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剩下的灯也跟着灭掉，然后就听见关门声和车头一声巨响，时简的额头又在柱子撞了第二个包，鼓起两个，像动画中小龙还没长出来的两个角。
“啊，我的头，脖子差点就断了。”瑞亚从地上爬起，一手揉腰，一手捏颈，刚才的巨响就是他没站稳撞出来的。
“你没事吧？”时简关切的问。
“没事？你来试试，来来来，看看有没有事。”瑞亚没好气的反问。
但是比起关心瑞亚现在的状态，更要命的是公交现在似乎已经到了目的地了，一直没走错路，就是要把他们带到这里一起解决，把他和扰事鬼一起。
尽是些麻烦事，自从登山开始，时简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轻松过，知道了吃人的亚人类，知道了自己的不死之身，知道了那个消失的孩子的身份，知道了启源之书。启源之书，既然你有那种力量的话，就赶紧出来啊，既然你是记录地球历史的书，就不要让这个人从地球上消失啊，时简在心里呼唤着那本他从未见过的启源之书，如果要相信的话，也只有现在了。
“喂，”瑞亚打断了时简的思绪，“先下车。”
“哦哦，好的。”时简跟着瑞亚下车，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把车门打开的。
“闻道味道了吗，”瑞亚深吸一大口气，吐出来，“这股恶心的味道。”
血腥味，和开车窗时一样的味道，瑞亚原来已经发现了，那么他肯定也是觉得司机有问题才硬要上的车，他丝毫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啊！
“喜欢吗？这味道，”瑞亚竟然问他喜不喜欢，“我可是很喜欢的，虽然恶心的要死，但我每天都盼望着遇到它，哈哈哈哈，今天的味道，太浓郁了，浓郁到我快要吐出来了。”
时简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个疯子，血腥死亡的味道，他竟然可以说成喜欢，喜欢又恶心。他看着瑞亚张开双臂大口大口贪婪的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是美食家在满汉全席前感受山珍海味，像是看见珍宝，怎么也不够。不由得让看了的时简退步，现在的他比吃人的亚人类还要恐怖。
感受完了的瑞亚放下双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手帕，擦拭下他的嘴唇，正像是刚刚品尝完菜肴的美食家。
“太恶心了，我差点吐出来，努力咽下去了，流了点出来。”注意到时简异样的眼光，瑞亚还特地解释，却不是为自己的兴奋解释。
怪人。
擦拭完的手帕被他直接扔在地上，像是仍餐巾纸一样。
借着月光，时简看清瑞亚潮红的脸，白月光下白人的白皮肤泛红，极为明显。兴奋，闻道血腥味后，他不会是吸血鬼吧，时简想到恐怖电影中出镜率极高的吸血鬼，月下的鬼绅士，嗜血，人类的血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春药一般，刺激身体的荷尔蒙。就像眼前的这个人。
“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瑞亚有又问。
“不知道。”时简怯怯的回答。
“这可是人类的血，是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无数人的血。”瑞亚的语气越来越兴奋。
时简现在特别害怕他突然露出尖牙，张开大嘴就朝他扑过来。但是又想想，如果不面对这种美男子吸血鬼的话，就要面对怪物般的亚人类。对比下来，被吸血鬼咬一咬还赚了。
时简心里打着奇怪的算盘，现实面对瑞亚的靠近还是会不自觉往后退，和他保持距离。
瑞亚倒也不急，就一直慢慢的逼近时简，本来他的话已经说完了，想要告诉时简真相的，结果看到时简害怕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多了，忍不住的就想要去逗趣他。他走一步，时简就退一步，要不是他自诩的演员素质过硬，早就趴在地上笑出来了。
时简这边是真的被吓坏了，腹背受敌，自己的不死之身不知道管不管用，用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启源之书的存在也一点都感受不到，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然后一个普通人现在正要面临人生的分岔路，被吸血鬼吸血死，还是被亚人类咬死。
退着退着时简似乎退到了终点，背后顶到什么东西，转头看到是公交车。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害怕什么。”瑞亚觉得太好玩了，就干脆入戏吓一吓他。
“我没害怕，我就累了，找东西靠一靠休息一下。”时简狡辩，眼神还在四处搜寻，随时准备溜走。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溜走的路线，他感觉到背上一阵湿热。用手摸一摸，粘稠状的液体，闻着还有股腥味，他的大脑一震，颤抖的把手拿到眼前，满手的血。
“啊！”看到满手的血，时简赶紧离开公交，转头看到整面公交全部染上了红色，在月光的倾照下，猩红又妖艳，不过这是瑞亚的视角。时简的视角里只剩下恐怖，月亮像是幽灵，给魔鬼打着光。
一整面公交的血让时简的血停止了流动，双腿瘫软倒地，搓着地面挪到瑞亚的脚边，吸血鬼绅士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不怕我了吗？”瑞亚问时简。
时简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瑞亚，瑞亚却并没有看他，他的眼里倒映着鲜红，嘴角止不住颤抖，像是在欣赏艺术品，时简感觉他马上就会扑上去抱住整面墙。
然而他没有，时简看到他猩红的眼睛流下来泪水，透明纯洁，这一滴泪水中像是包含了无尽的伤感，和他苍白的脸，他想起曾经参观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他现在就是馆前的雕塑。
“看到了吗，那群丑陋的人。”瑞亚指着车说。
顺着他指的方向，时简看向车顶，一对一对的红点在车顶蠕动，时简看不清全貌，但是也不需要看清，他知道这些是什么，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仅仅相隔两天而已。
一群形体扭曲的亚人类，一群怪物。
时简明白了，开窗闻道的气味不是尸体而是他们的味道，他现在也有点佩服自己，一直坐在这群怪物的下面。
借着月光，时简现在可以更加清晰的看到，这群怪物的身体还在变形扭曲，如果说世界上身体最柔韧的人可以把自己放进玻璃盒子，他们甚至可以无缝隙的填充满更小的鞋盒子。
过了许久，这群怪物也还没有冲下来撕碎时简，他们只是死死的看着他，眼里甚至没有瑞亚。
“他们怎么还不下来？”时简的腿恢复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在等时间。”瑞亚回答，他的眼里却只有他们。
“时间？”时简疑惑。
“很快就要过去了，灰姑娘的公主时间。”
灰姑娘的公主时间，是女巫施给灰姑娘的法术，在这个时间里，她有南瓜车，有公主裙，有水晶鞋，有老鼠车夫，还有她的王子。然而午夜十二点一旦过去，她的所有都会消失，她也无法去寻找她的王子。
“时间到了。”瑞亚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十二点的指针归零，所有亚人类的身体都停止了变化，变成了时简那夜里见过的最恐惧的也是最恶心的模样。
也就在十二点的下一秒，车顶上的亚人类全部朝着时简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