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莹固然强烈,可蟹王看重凌风,将冰莹困兽破解之法相传,这是泽藪的意料之外。
自己命运自己掌舵,蟹王笃定凌风垂死挣扎,定寻出法力微弱点位后聚法破解,莹壁撕开一缝便趁虚而逃。
塵拂宫内,泽藪得知凌风逃逸后雷霆之怒,将蟹族关押湖底荒芜赤牢,调派龟族暗寻凌风,十日为限。
严惩之下必惹怨恨,凌风逃到瑠球国将国师阖家老小主仆屠戮,唯一始料未及的是国师,事发当时,他在别国外交,躲过毙命厄运。担惊受怕的凌风四处乱窜而无处可藏,思来想去后确定一个隐秘安身之地,那就是距离孑立大陆最近的九悍荒僻之地。
衿缨全家遇难之瞬,正在控灵的流霜仙子,掌中无故发红发烫,从手掌经过手臂传到心间,烫热难耐,只好将生灵封印在冰晶囚笼之中。此刻那掌中红色开始四周扩散,掌心盛开一朵美丽通亮长春花。一瞬,长春花逐渐脱离掌心而漂浮半空,又慢慢散发一股股奇特香气,同时释放一种刺激法力而缓缓渗入脑海,牵动灵识中记忆。诸多难以琢磨的、错综复杂的画面浮现眼前,几瞬后定神静思却没有丝毫意识,完全不知这些人是谁?这些景象又在哪里?
为寻根问就,流霜将画面导入御灵镜,什么也未发现。
九悍位居方域之北,乃孑立大陆管辖区域,可不知从何而起,久居在此的妖魔精怪越来越多,人族不敢越雷池而远远避开,不再管理。
为保九悍生灵不祸害人族,夙夜仙上在此构建一座统御九悍生灵的炼魔宫,由魔尊妣王执掌,坐下十名魔官。
万年来,九悍长治久安,涌入的妖族与日俱增,魔尊在原有魔官基础上再调十名小魔官以协助自己治理九悍。论地域、论幅员均属众多魔域中最大的区域,可论资源却匮乏多种,再论土壤干旱万年,花草不生,生灵退避,却是蜥蜴、蟑螂、蝎子等生存能力极为强悍的妖魔精怪修炼的最佳宝地。
不一山落在九悍之西南,山内凿出一洞府,唤作犭戾洞,洞内无草无花,无树无水,只有重重叠叠,形状各异的奇形怪石。洞内住着一犭戾族,是九悍最具威望的妖族,两千年前授命举族搬迁至此,一则协助炼魔宫守住九悍;二则与炼魔宫共同镇压两位上古凶兽。一位是属火的赤光上神,一位是属水的陵天神君,不知何年,他们被两位仙上打败,并封印在九悍最北的无尽处。
水,是生命和修炼最重要的资源,能久而不衰全赖九湖之水。水始元年,夙夜仙上与四围九湖第一位上神蒙泽天神大战数万回合,又在道机天宫天子棋盘中对弈百千回合,后在萁尾山斗法千年,夙夜到底是圣仙的得意仙徒,最后战胜蒙泽。念在圣仙怜悯生灵的博爱初衷,蒙泽同意在此设置水眼来滋养九悍生灵,这一泉眼设置在品物街正中央。
犭戾洞内的犭戾舍。
“王,有一妖求见。”
“妖?何妖?”
“蟹族,是潘阳湖的主要守将,名唤凌风。”
听闻来自王者大陆的潘阳湖,老犭戾王欣喜万千。
“快传,快传。”
话音还未落地,又心有所思:“等等。”
一副慈眉善目的老犭戾王略思后,说:“我犭戾族与蟹族从未有过照面,今日亲赴洞府不知何故?”
杵在左下方的耳鼠精莜莜了然而禀言:“老犭戾王是不是想念八公主?”
老犭戾王频频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上来,询问询问一个异族来我九悍何故?顺便再打听打听八公主过得如何?”
一语中了老犭戾王的私心,喜言:“那就传。”
犭戾兵回:“是。”
这一路走来,凌风逢上必躲,遇下必杀,吸纳无数妖怪精怪内核灵力,修为上升微阶,相较过往已上了三个阶位,与强悍的犭戾族相较而不被轻视和青眼。伤害生灵会令族类乃至尊者蒙羞,生死一线间,保命和自强才是本能的正常反应,也顾不得什么了。
每一个族类都有每一个族类的礼制,这犭戾族也有自己的一套礼法,小犭戾们也算是朴实憨厚竟然倾囊相授,从这点延伸,这凌风便起了私心,有了谋算。
犭戾舍设置在洞府之中,所在用具全部是灰色的石头雕砌,富有一种古色古香,淳朴自然的感觉,坐在上面的人一定是德高望重的老犭戾王,旁边杵立的定是修炼两千年的耳鼠精莜莜,可是不见游手好闲的,胡作非为的小犭戾王。
寄人篱下就得尊重主人,凌风双手合掌伸直举起,十指戳向天空,双膝下跪,身子伏在地面,双臂向前屈而落地,这是最原始最传统的礼仪伏地礼。
“我乃潘阳湖守湖之将凌风,游山玩水,求学四方,今至九悍,特来犭戾舍跪拜老犭戾王,恳请老犭戾王赏赐我一寸一尺之孔安顿皮囊。暂居后,凌风一定严格遵守犭戾族族规、律法和风俗,若是触犯,老犭戾王可按犭戾族规制严惩,绝不退缩。”
老犭戾王平生最喜欢最佩服求知若渴的年轻后生,对他们格外青眼和另眼相看,也是有求必应的做法。
这老犭戾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的面善心慈。
老犭戾王欢喜:“九悍乃三千界域中最旱最贫之地,不过却是修炼的最佳圣地,故而栖息在此的妖魔精怪多如牛毛,相处融洽,和气谦让,也希望凌风将军能够融入我们这个大家族,更期望在此能有所得能有所学。”
纵有千万个理由从脑海一一掠过,可唯一一个才能捉住老犭戾王的心,话一出必是掷地有声。
老犭戾王思念的是八公主,乃潘阳湖泽藪神君正妻,九悍与九湖有缔结联姻,算是有盟约的手足亲人,况且是犭戾族高攀神界。
“老犭戾王定是思念八公主了?”
老犭戾王眼泪情难自控地流了下来,心情激愤难止,联姻后从未再相见,激动到满是褶皱的老茧手不止地哆嗦,心动口动不了。
年岁已高,心境也老了,思念也许是老人活着的基石,因为人生老来重晚晴,莜莜感言,代替老犭戾王说出心中牵绊:“八公主,可好?”
“生有一子一女,深受神君宠溺,绮幻公主鲜有外出,闭门教育子女,算得上是美满幸福。”
四界谁不知晓泽藪神君爱美之心,一个敢想不敢做的大神,更加令人操心。
明面上的礼貌话,凌风都觉得可笑。
口中之言不过是客套而已,可到底如何?老犭戾王身居远方根本不解详情。既然说了也就勉强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即使是客套,也是好消息。
“神君年轻气盛搅得九湖不宁,被瀤泽上神镇压后赐‘濯’字,以示洗尽过往而重头开始。当年之重罚起到效果,深得欣慰,深得欣慰。”
“重罚是小事,关键是泽藪神君生了觉悟和意识才不枉费瀤泽上神为他请命。”
妖老了,心也老了,时常腻在回忆和梦魇之中,对人对事也比先前柔软了许多,说:“既然来了,就住在犭戾舍,且放宽心,静心修为,定有上升机遇。”
事已达成,凌风又行了一个伏地礼,说:“深谢老犭戾王。”
犭戾侍小心翼翼地服侍老犭戾王回屋,可老犭戾王静坐屋内,开始翻阅着他和小孙女的故事而再度伤怀,久久离不开意境。
呆在犭戾族的凌风很快熟悉九悍环境,更重要的是他喜欢上了这里,不过一直心神不宁。他担忧真相早晚会暴露,主观认为蟹王碍于族类尊严与神君周旋,可神君虽然好色,做事过于古板,按照九湖法制定会指派蟹族上下秘密捉拿自己,还能安生几何?想到这里凌风有些害怕了。
最脆弱的时候就是为感情而牵绊,每一个生灵都不能逃脱同样的心里体验,那么全部心思耗费在思念之中时,才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于是邪恶萌生了。
动不了大人物,就从小人物着手。
既然想通了,那就回去好好谋划谋划。
老犭戾王特令犭戾族上下对凌风热情相待,不得失了九悍风俗。自话落,犭戾使将公告贴在品物街和犭戾洞各处,从而大伙儿都放松警惕,而凌风游走不一山于无人之境。一日之间,凌风与犭戾族打成一片,无论身在何处都被礼貌相待。
还记得琳琅坊被不羁打败的那位犭戾吗?事事无巧不成书,他就是这位老犭戾王的长孙,在犭戾族被称尊称小犭戾王,不一山外被唤作大王子。自从离开琳琅坊,往事不堪述说,一直深潜犭戾穴重塑真身和修复元气,修为法力已至微阶。
这一时,小犭戾王出洞府,如往昔一样闲散巡视,发现异类一个,不善面相而步步跟踪至无灵之处,拦截道:“生面,不知从何处而来?”
轻佻道:“你又是何方妖怪?”
不知本王是谁?说明这妖怪绝对非同类同族,也非九悍之妖,一追到底:“我犭戾族身有奇味,你是另外一种味道,你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又为何栖居我犭戾舍。”
自来快一日,内外小犭戾无不认识自己,这个小犭戾口气和身段,乃至傲慢姿态,不是犭戾官,就是法力高深的尊者,便客气道:“敢问尊者是何尊位?”
小犭戾王不加理会,依旧坚持己见,循序渐进的朝着自己想要的答案紧逼。
“你叫什么?到底来自哪里?”
遇上愣头青,直肠子。
寄人篱下,又有所求,瞎编乱奏惯了跟吃饭似得,说:“我乃潘阳湖一虎将,镇守保卫湖中生灵千年,乃万千生灵口中最威猛最英勇的蟹将凌风,只因求学修身才背井离乡。”
“妖怪。”
“你我都是妖,何必蔑视我。”
随口一言就耿耿于怀。
妖族千千万万,被诸位界域承认者寥寥无几,一蟹族自悟性很高,危机意识很强,看起来有志之士比比皆是,不愿屈服者也多如牛毛,况且自己为犭戾族希望,更不可懈怠和高傲。
心思是一种风格,可性格是另一种风格。
轻视地直怼:“妖也分高低等级,在我的领地,竟敢这般嚣张无礼。”
话外之音不过是较量一番。
默默地嘀咕:“终于遇到一位好战者,本将军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