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歌看着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楼下依然熙熙攘攘,但是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不真实,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清闲还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没有接受这个世界。
就在昨天,玄姨的调令已经下发了,她要去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老汉费云似乎也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开始大量地灌输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有浩渺不可知之地的传说。
转眼间夜幕降临,时间总是重复又善变到让人不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人没有发生变化,大概就是小牧了,但是从她犹豫的眼神中可以感觉的到,她也要离开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不是没有相逢的机会,是你太过于弱小而满足了,强者的世界每天都很新鲜。”
“你是强者?”
费云语噎,不等他回答,紫歌再次一脸惊奇地问道:
“你能成为强者?”
紫歌看着脸上有着黯淡的费云知道自己言语听起来有些刻薄了,他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重新问道:
“你有没有经历过强者的阶段,你有没有铸就过强者的心态,或许夏虫不可语冰但是,我想知道。”
“变强吧,你还年轻。”
两个人同时沉默,心思各不相同,几乎同一时间,小牧推门而进。
“你,也想要变强吗?”
费云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小牧随意地瞥了一眼费云,他闭上了嘴把到嘴角的话咽了回去。紫歌扁扁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同渴望摆脱孤独一样渴望变强,但是人生所有的选择都会在冥冥中迁就人本身,哪怕这个人从一开始并不是确定会如何。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变强一点也终究不是一件坏事。”
“强大,到底有多么让人迷醉?”
一直如同乖乖女一般的小牧解下了手腕上的铜钱,她走到紫歌的面前把铜钱系在紫歌的手腕上,一缕清白色的气息从铜钱上溢出迅速窜进紫歌的鼻孔。
小牧看着紫歌,神色不再犹豫,只是有些哀伤。
“如果我离开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算了,不要告诉我答案,妈妈说,就算是最刻骨铭心的感情都会慢慢消散,即使说好了永不忘怀。未曾蒙面的哥哥说这是一句屁话,但是我还是希望这是假的。”
小牧握住紫歌的手,让这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费云手腕上墨青色的鹤纹急剧地明灭仿佛遇到了天敌。
“在你身上有我熟悉的东西,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但是我要走了。”
小牧的声音开始迷幻,隐约中,紫歌仿佛听到无数人在疯狂地哭又在疯狂地笑,那些声音变成了愤怒的嘶吼又仿佛变成了悲恸的呻吟。
紫歌另一只手探出去想要把小牧抱进怀里,但是却并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他怀里的小白鼠嗖地一声窜出,空气中传来银灵一般的笑声。
“咯咯咯咯,原来是你啊!哥哥,记住喔,我叫牧萱,萱草的萱,我把它带走了,你还是早点找到自己的造物吧。”
“自己的造物?”
紫歌摸摸胸口,小白鼠不知所踪,村长说自己的灵是不可以离开自己的,如果离开太久就会变成灵殇,如果这个是没有自己的造物,就会变成诡殇,那么,自己如今不就是……
“醒醒!小子,你再不醒过来,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你的造物是什么?你的追求是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紫歌听到了费云的呼喊,也感受到了温润的淡红色光芒在自己的身体上流转,他微微一笑,我的造物?
“是剑,穿透一切的剑,世间不该存在桎梏它的剑鞘,也不存在阻拦它的魔兆!”
紫歌的脊椎发出一声脆响,一块淡紫色的骨头从脊柱中间弹出来缓缓漂浮在铜钱的一边,悬着铜钱的丝线穿过骨头将它和铜钱串联在一起。
“器魔---造物主。就是不知道是君子剑还是诛邪剑,亦或者本身就是妖刀诡剑的化身。”
“她走了,你也要走了,你啊,终究还是要跟着我一个老头子四处奔走。”
费云漫不经心地看看玄姨,又看看紫歌一脸的唏嘘,果然这个家伙天生就是汇聚不同层级人物的家伙,短短的几个月,已经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把紫色色调长剑的幻影出现在紫歌的身后,镂空的剑柄处,有一颗紫色极为纯粹的宝石,那颗宝石闪烁着妖艳的光芒仿佛恶魔的眸子一般充斥着诡异的神采。
那铜钱有些浑浊的光芒一闪而逝,紫色的长剑也随之消失,紫色消散的时分玄姨按捺不住好奇心动用了极限,她仿佛看到了紫色宝石如同真正的眼睛一般眨了一下眼,她身上逐渐向着橙色进发的光芒彻底熄灭。
费云看了一眼玄姨又看了一眼紫歌,只是摇摇头感叹青春的美好,紫色也终于消失不见,费云手腕上的墨青色图案黯淡,甚至于眼角的皱纹都更加细密了一些。
……
“发生了什么?”
“牧萱走了,你的造物觉醒了,那,你的极限又是什么?”
“牧萱?喔,小牧啊……”
“我的极限?大概是这个吧……”
“没有其他?”
“没有其他。”
紫歌手腕上的铜钱和骨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檀木做成的桌面上有了一个下陷的凹痕。费云感慨地笑着,玄姨似乎还是没有缓过神来,苍白的脸上虽然有疑惑却也不愿意继续深究。
“本来我以为,我是第一个离开的,但是没想到却是小牧先走了。”
“我们,也要告辞了。”
“喏,这是你们的工钱。”
玄姨有些促狭地向着两人笑了笑,紫歌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费云大大方方地接过盘缠准备就此别过,紫歌看着眯着丹凤眼一脸妩媚的玄姨想要说些什么却缩缩头跟着费云一起走出了酒楼。
“有些话,如果没有办法说出口,她就永远也听不到了。”
“什么?”
“没什么,上路吧,天色还早,还能赶一程路。”
一路上,紫歌脑海里满是牧萱和玄姨的身影,两个人的音频笑貌交织着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两个人走出城门的时候,分别穿黑白衣服的高大男子来到了燕来楼,玄姨看着仿若铁塔同时冷酷无情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由白衣人抢白:
“公主在哪里?”
“什么公主?”
“公主在哪里?”
黑衣人挥舞了一下身后背着的巨大镰刀接着问道,玄姨的双眼滴答着鲜血,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猩红,她感知到整栋楼已经彻底寂静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来自哪里,但是阁下这样做事终究蛮横了一些吧?”
“蛮横?”
白衣人口中重复了一下,然后轻摇身后背着的白色魂帆,他低垂视线看着玄姨再次开口:
“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她,我看不到。”
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大堂客人的喝骂声以及后厨噼里啪啦的油锅声纷纷涌入玄姨的耳朵,她瘫坐在长凳上,眼前空无一物。她发现燕来楼一切正常,之前刺耳的争吵声都变得可爱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里逃生还是南柯一梦,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虽然心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震撼。
她同样知道,如果她没有办法去祛除梦魇,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她默然,她不言,只是心底在轻声发问: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
在紫歌曾经出没的村落附近,牧萱停下了脚步。
“走了,凉月。”
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雪狼从草丛一跃而出,牧萱侧着身子坐在凉月身上看着几乎看不到的燕来楼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但是很快她就骑着凉月离开了这里。
“凉月,走吧,去极北,回家。”
被叫做凉月的雪狼默不作声,只是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村里持剑的老孙蓦然睁眼,然后喝了一口酒又慢慢闭上眼睛,准备一小觉一小觉地熬过夏天的漫长时光。
在牧萱离开之后,黑白衣的两个男子驻足在村口,似乎没有办法确定他们寻找的目标到底身在何处。
他们看到了一个穷酸的小村庄,准备进村补给一下,赶鸡的大婶叉着腰,打铁的大叔把还没有成型的铁片伸进了井水,村口大树下的酒鬼鼾声戛然而止,后山传来哮喘病人剧烈的咳嗽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收回了刚迈出去还没有落地的右腿,落荒而逃。
……
九幽之下紫色大氅随风飘动,苦寒之地白发少年放声大笑,火山口的凤啼声此起彼伏,深海的岩龟睁开了眼睛……
浩渺大陆无数的不可知之地风起云动,仿佛在欢颂一场别离,曾经以为要一直守在乡村的少年终于远行他乡,少年的伙伴们似乎拒绝了这一代的夙命准备打破村子里遵守无数年的铁律。
在夏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萤火虫漫天飞舞,付瑶带着年青一代的孩子们发起了一场代号“越狱”的逃亡行动,村口的酒鬼仿佛睡到昏阙,整个村子一片寂静,少年们低声欢呼,各自分别。
“这是哪里?”
“帝都,我大虞的帝都。”
“已经这么远了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的。”
“莫道不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