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两个字杀伤力还是有点强大,意味着你要和真正的强奸犯、杀人犯、抢劫犯关在一起,可我们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渣吗?队长接下来的话好像基本没什么印象了,我的脑子里像过电似的闪过将要发生的一切后果的可能性,我甚至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挨个扒拉了一遍,看一下他们有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能不能动用一点关系疏通一下,拯救下这群嗷嗷待宰的小羔羊。
但事情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和糟糕,队长噼里啪啦的训着话,正当我的脑海里开始不自觉的胡乱蹦跶电影里著名的“捡肥皂”情节时,他停了下来,突然温柔的来了一句:“于老师,您来了。”
我回过神来,偷偷抬起头,一个略显伛偻的老头缓慢的走了进来,警察队长很恭敬迎上前去,仔细打眼一看,这不是我们院的于秋怀院长吗?
尽管事情败露,惊动了院领导,面临着挨处分的惩罚,我们还是像见到亲人一样开始心花怒放了,及时雨啊,还是有人在意我们的,尤其是在看到刚才威风凛然的警察队长毕恭毕敬的模样,于院长大救星的角色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们好英雄啊!”于院长拿手指着我们说道。
于院长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他的目光凌厉的扫过我们,语气淡然自若,反倒让我们有些不寒而栗。打架的那一段时间,我们真的有英雄的感觉,头破血流、万众瞩目,一切只是为了兄弟。可现在呢,大家像狗熊一样没半点脾气,为今天的冲动后悔不已。
停了好长时间,于院长继续说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开除也不为过,我完全可以不管你们,完全可以按刑事手段来处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发颤,手也有点抖,看样子也是很气愤很激动。但于院长的这句话却让大家久悬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的意思是他没有见死不救,只要管,我们就不会落得太糟糕的下场,不走法律程序,至少“坐牢”是肯定不会的了。
于院长又详细问了我们事情的经过,穿插着喋喋不休的分析和教导,至少是目前,大家的心里和外在都早已化为温顺的小绵羊,只要是不把我们宰了,骂两句甚至踢两脚、打几下都没有什么问题,大壮就站在我的旁边,那头点的就和小拨浪鼓似的,就差跪下谢主隆恩了。
结果渐渐向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进展,看到我们诚惶诚恐的样子,于院长的话也逐渐平和了。
“谁让你们是我的学生呢?我不管你们谁来管?”
一句话说出了父亲的感觉,让我瞬间有种泪奔的冲动,突然特想给这个小瘦老头一个大大的拥抱,狠狠的亲他一口,说一些我爱你之类的表达感情的话语。
我当然控制住了情绪,没有扑上去,于院长接下来的话更让大家有了一种叫做解放的感觉,仿佛困在深井里很久很久后又重新见到了太阳,他看了看旁边的警察队长说道,
“今天这个事情,刘队长也是大仁大义,不和你们这群毛孩子斤斤计较。你们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一束束礼花炮似乎就在心里一朵朵的炸开绽放了,画外音在心里一遍遍的不停播放着:解放了,解放了,中国人民终于站起来了。
刘队长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茬,他说:“今天,单凭你们的所作所为,拘留个十天半月甚至判你们个一年半载一点都不为过!这是大学生能做出来的吗?性质极其恶劣!”
于院长的一番话,警察队长的形象由可怖也变得可亲起来,仿佛这才是我们从小稚嫩心灵里真正正直的“警察叔叔”,他说的再严厉我们听来也是循循善诱、爱子心切了。
“不用谢我,你们还是好好地谢谢于老师吧,也只是看在于老师的面子上,我今天暂且饶了你们,日后你们这群兔崽子胆敢再给我惹出一点事端,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于院长救了我们,那天,尽管大家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但文斌的女朋友王娜还是在一筹莫展、心急如焚的情况下找了导师,导师第一时间联系上了院长,他们先去看望了受伤的同学,斌子的板砖拿捏得恰到好处,挨砖那小子受了点皮外伤逃过一劫,斌子也算逃过一劫。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刘大队长以前是于院长的学生,如果没有于院长,我们很可能面临拘留加罚款的处罚,庆幸的是,于院长也并没有在系里通报处分我们,上过于院长的选修课,他是那种大学里很少见的和能学生谈青春,谈理想,谈追求,并全心全意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尽管他不点到,不严厉,每次课堂反而都是爆满,和走过场,照本宣科的比起来,他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于院长第一时间给他的警察队长的学生打了电话,及时的制止了一场将未来的花朵扼杀在“监牢”的人间惨剧。
事情就这么圆满完美的解决了,我们也不是那种鸡肠小肚的人,因为一点恩怨心存芥蒂,不能释怀,在于老师的说和下,当着刘队长的面,写检讨书、握手言和、拥抱致意,那感觉好像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共同经历过,共同患难过,就差拜把子磕头歃血为盟了。当然,虽说不打不相识,但也没活络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朝我们竖中指的家伙,满脸堆笑、厚颜无耻的问我们要电话号码,说什么也要在日后一起坐坐,叙一叙今天的革命情谊,被老马不解风情的、恶狠狠的一口回绝了。
文斌和李学东还是在老师的劝说下搞了一个虚情假意的握手言和的形式过场,在大家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给了彼此一个象征友好的拥抱,但李学东极不情愿的神情还是让我们心生芥蒂,这孙子的女朋友带过来的队伍破了两个头,没占到什么便宜,算是给自己的院系添了一场败绩,怕是无言会见“江东父老”吧。
当时的我们哪曾会想到,这个已经毕业的李学东,鼠肚鸡肠,锱铢必较,还会在日后找我们的麻烦,引发更深层次的对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