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续一天一夜的长途开车,两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此时汽车刚刚穿过格尔木市,这里是高速路的最后一站,再往前只能走国道了。
路两旁开始见到房屋和行人,偶尔也会有庞大的羊群拦住去路,陈岚以前来过这里,所以对一切见怪不怪。我就可怜了,自从大学毕业后,一直起早摸黑打工挣钱,哪来的时间外出旅游,穷人的世界那叫一个单调乏味啊。因此我对外面的风景和人情充满了兴致,咿咿呀呀赞叹个不停,惹得她直翻白眼。
等到了米拉山口以后,道路明显变得陡峭起来,两边都是高不可测的悬崖,更遭的是,这里海拔高达5000米左右,呼吸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凝滞,说明氧气浓度极速下降,幸亏我的陆地巡洋配备了八冲程的涡轮增压,纵使氧气供应不足,也能提供足够的动力继续爬坡,而不会出现像有些小排量汽车滑坡的现象,在这种道路上滑坡当然是极其危险的,搞不好就车毁人亡的下场。
我正探着脖子张望悬崖下一辆辆坠毁的车辆时,驾驶座上的陈岚突然开口说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不好!”
我吓了一跳,赶忙缩进车里,这才发现前面拐角处有辆车正在往后滑坡,车主明显在努力变换着车轮方向,一个劲地踩油门,但是依然无济于事,汽车的排气管里冒出阵阵白烟,说明汽油根本无法燃烧提供动力,眼看着车辆越滑越快,再止不住就要连人带车倒进悬崖下去了。
我一时紧张地不知所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强烈的推背感,然后我的陆地巡洋怒吼着加速朝前方车辆屁股顶了上去,这种冲击力,一个不小心,两辆车都要飞出去。我吓得只剩下尖叫,但是只见陈岚丝毫不乱,就在我们的车头即将顶上前车的时候,她猛踩刹车,我立刻受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想要把我拽出前车窗外,然而她又猛松刹车,车辆强大的惯性继续前冲,我的屁股又被牢牢地钉在了座椅上,哪知还没坐稳,她又猛踩刹车,我又要往前飞出去,但是此时牵引力比第一次小了许多,她又猛踩刹车,如此往复,连续四次,就在短短三秒之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我们的车完全停稳,前车的车屁股堪堪抵在了我的保险杠上,停止了滑坡的势头,此时它的另一边后轮已经快要吊到悬崖外了,可见,如果陈岚一个刹车不及时,那么必定会把前车撞飞出去,甚至我们自己的车也要飞出去。但是她竟然完美地控制住了,既没有伤到我的爱车,也没有伤到前车。
这得有多么娴熟的驾驶技术和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我竟然一直以为她是一位弱女子。
我侧过头看她的时候,她正在把散落到面前的长发拨弄到身后去,此时在我眼中,她这个动作真是别提多潇洒了,什么是牛逼,这就是牛逼呀!我的眼睛里肯定充满了小星星。
“不要迷恋姐,赶快下去救人!”扔下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车跑去。
这大长腿,连跑都跑得这么潇洒。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大神敢开宝马MINI上青藏高原,这么小的排量能爬到这么高也算是极限了,于是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着下了车。
陈岚迅速把车主拖出车外,扶着她移到了另一边的安全地带,以防出现二次事故,我这才有机会看清了车主的脸,一时竟惊得呆在了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Angela?”我惊叫出来。对方抬头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一边去,似乎不想让人认出来,可我还是注意到了她满脸的泪痕,可见刚才真是把这女孩子吓坏了。
陈岚听我叫出这个名字,楞了一下,随即也认真去看她的脸,果然,惊喜加惊叫:“Angela,真的是你?”
我们怎么都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竟然遇到了曾经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所以直到她坐进了我们的车里,我还是久久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大明星,能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开着那辆—小宝马来西藏吗?”我指着远远遗弃在身后的宝马MIni,迫不及待地开口,“那辆车排量小,显然是上不了高原的。”
她对我嫣然一笑,清纯动人的面容晃得我一瞬间失神,“我听说朝圣马上要开始了,我想来凑凑热闹,可是我只有这一辆车。”
“原来大明星也信佛呀,”我调侃道,不知为啥,我特别想跟她说话,于是没话找话,“你们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要崇信这种——”我斟酌着用词,“——迷信呢?”
“请你不要叫我大明星好吗,你可以直接叫我安琪!”她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清脆清脆的,让我想到黄鹂鸟的叫声。我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可是她竟然沉默了,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尴尬,我讪讪地转过身,坐定到我的副驾上。
陈岚倒是适时地化解了这种局面,“我相信迷信,很多人认为迷信就是那些欲求不满的人向不存在的神灵祈求想要的东西,事实上迷信能够从人类创始之初一直延续至今,必然有它的理由,从原始猎人开始,因为众多不可预见的因素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和繁衍,因而他们对预兆、梦境、以及美好的祝愿都非常敏感,不确定性促使他们将命运寄托于神灵。从这个意义上说,明星除了天赋、训练,甚至是公众昔日的追捧之外,他们的合同,乃至晚餐的命运都取决于每天所作的表演是否迎合观众特定的口味。现在,不管所有的男女演员多么成功,他们都知道观众的口味和情绪是难以捉摸的。他们不能指望这种捉摸不定的东西,因此总是处于焦虑之中,从而更加笃信预兆和预感。这便是明星信佛的原因。”
“你这是在用科学的逻辑来解释迷信吗?”
“随你怎么想咯!”她侧过头对我俏皮地一笑。同时又对着后座的安琪问道:“安琪,你是一个人来朝圣吗?没有其他人陪你?”
“就我一个人,我没有朋友。”膝盖中的头摇了摇,仍然没有抬起来。我看得真是于心不忍啊,曾经在电视机前如此活力四射的可爱女孩儿,怎么就变成了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真想钻到后座好好安慰一番。
陈岚却突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从她严肃的表情中看得出,那绝不是吃醋,而是一种不同寻常的警告,还有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