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袖又转头面对牙贩,快速从怀里掏出银锭,抛到牙贩的手上,“呐,这是五两白银,人我带走了!”
牙贩眼前突然旋起一阵烟尘,迷得他睁不开眼睛,待他揉掉眼中的脏东西后,眼前哪里还有盛玉袖和玄靳的身影。
“跑得可真够快的!”牙贩啧啧称奇,掂着手中的银锭。“这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请回家的是什么样的瘟神啊!”
“你还好吗?”盛玉袖一边喘气,一边不停回看,好像深怕牙贩会追上来似的。
玄靳喘得根本无法回话。
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这头强龙根本压不过人家小小的一只地头蛇,可气啊!
盛玉袖见无人来追,立马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拍着胸口,不忘看看玄靳的反应。
玄靳的身子微晃,盛玉袖撑住他的身体,“喂,你可别在这里倒下啊!”
玄靳瞅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都转移到她的身上。
这小女人软软的身体,靠起来挺舒服的!
不过,这女人个头小,力气还真不是普通得大。
玄靳一边等待胸口因狂跑而引发的疼痛消除,一边拿眼睛打量身侧的小女人。
这女人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嘴巴大、鼻梁扁、眉毛粗、脸颊上还有小雀斑,而且穿得很进宝,明明超不出二十岁,却穿着一身褐色的衣裙,一看就是平时疏于打扮的笨女人。
玄靳嫌弃得撇撇嘴巴,一径盯着盛玉袖瞧。
盛玉袖因为刚才跑得有些热了,现在身上又负担这么大一个包袱,浑身香汗淋漓,一张小脸红红的,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擦拭额上的汗。
看着他的玄靳,突然觉得胸口有点怪怪的。
盛玉袖擦好了,向来没心眼的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瞄了一眼玄靳。
瞧那张脸脏的!根本不能看。
很自然的,盛玉袖伸出小手,也想给他擦一擦。
玄靳直觉一挡,“喂……”
后面的话,他没说得出来,因为这女人手快得很,早拎着帕子,踮着小脚尖,给他擦脸。
她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放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任她在他脸上胡作非为了。
这要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有的事,要是哪个奴才敢不经过他的同意,随便碰他,他非把那个奴才劈了不可,可是,现在……
她为他擦拭的动作,是那么温柔小心,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像小时候偎在胖胖奶娘怀里时,闻到的香味。
就是这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让他说不出制止她的话来。
也因为如此之近,他不可避免把她看得更加仔细。
这女人丑归丑,皮肤还真是白,看起来嫩嫩的,嘴唇儿水润润,脸颊红嘟嘟的,还有身后那条又长又黑的大辫子,如果披散开来的话,肯定是乌溜顺滑,比丝缎还好摸。
想着想着,十三爷的手忍不住就要伸出去,往那束着一头黑发的锻绳探去――
停!
他到底在干吗?
他现在是怎样?不过几天没女人,就饥渴到这个地步了吗?连这种要漂亮脸蛋没漂亮脸蛋,要丰腴身材只有排骨身材的女人,都能把他勾引到失魂落魄?!
混蛋!
“喂,滚开!”玄靳猛然把没防备的盛玉袖推开。
“你一个姑娘家,离男人这么近干什么?”玄靳没好气地瞪了盛玉袖一眼。“还是你平时就习惯跟男人这么亲近?对谁都不挑?”
要是别的女人被男人说了如此恶毒的话,还早不羞愧痛哭?偏偏盛玉袖不会!
这臭小子,她救下他的小命,他不懂说声“谢谢”就罢了,还敢给她耍大牌?
他以为她是谁?她可是他的女、主、子!
因此,盛玉袖对眼前这男人唯一的一点同情心――消失了,她动作利索地把手帕收进襟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玄靳,“你敢让我滚?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主、人!知不知道?”
盛玉袖狠狠用手指戳玄靳的额头。
这女人力气真大,好痛!玄靳抚着脑袋,大声骂道,“你这女人,竟然戳本王的额头,你知道本王是谁吗?你不想活命了?”
“我知道你叫‘本王’啦,有必要一直重复吗?”盛玉袖更大声地吼回去,开玩笑,她在客栈里就是靠着这把金嗓子招呼客人的,跟她比大声?她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啦!
耳朵聋了!玄靳捂住耳朵,只觉得耳膜阵阵发疼。
“服了吧?”盛玉袖嘿嘿一笑。“还有,你那个名字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啊,你就叫盛进宝吧,给我们‘福来客栈’招财进宝。”
盛玉袖沾沾自喜地点头,“这名字好记,而且‘进宝’这个名字贱,人好养。”她可不想千辛万苦把他拎回去,他过不了几天就嗝屁。
“什、什么?”玄靳简直快气到头昏眼花,“你这个疯女人,你不但给本王乱起名字,还敢让本王从你的姓?你――”玄靳喉口突然涌上一口血,他捂住腹上的伤处,意识模糊。
“怎么样?我这个名字起的好吧?”有人还在那边天真地自鸣得意。
“你――”玄靳软倒下来。不行,他撑不住了!等他醒过来,等他醒过来,非给这小女人来个震撼教育不可!
“我跟你说,我既然已经是你的女主子了,你可什么都得听我的,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买小黄鱼,你不能买大黄鱼,我……唉,唉啊,你怎麽了?”盛玉袖正想把家规跟自个儿的小男奴好好说说,可这男人竟然挑节骨眼儿上给她昏死过去!?
哎!
盛玉袖抓抓后脑勺。
“我好像忘记他有重伤在身!”盛玉袖点点头,开始自我反省。“我真不是个好主人!”
“下次不可以这样!”还不忘警告自己一记。
“应该不会死吧?”盛玉袖毫不费力地拖着玄靳向自己的小驴车行去,还不忘嘟嘟囔囔。“看进宝刚才这么有精神地跟我吵,肯定死不了!”
七天前。
京城,六王爷府。
十五月圆,月光如皎,硕大的月盘儿上不见半丝阴影,星光灿烂,举头便是一川银河,月景很是怡人。
如此佳景,本该是齐家赏月、和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偏偏在京城内的六王府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偌大的王宅静悄悄的,竟然连一丝光亮都没有,远远看去,像是一座死寂的空城,让观者胆战心惊。
王府前院的空地上,画着太极图形,阴阳两极泾渭分明,在两级交接的中心点上,盘腿坐着一个老道,双掌一横一竖,手腕交接处,夹着一颗硕大的月明珠,他嘴巴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近看些才发现,这片空地极大,中间虽走阴阳图,外框却是一个八角形,每个角上都震着一只瑞兽不让真气走掉。这些瑞兽虽只有六寸来高,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样。
老道紧闭着双眼,嘴巴里咕咙着听也听不懂的话,表情虽严肃,但额上却滑下了汗。
这老道似乎是在做法。
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老道竟然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左溜溜、右溜溜。
待与黑暗中一双闪着野兽光芒的狠戾视线对上时,他赶紧装回一脸严肃的表情,继续呜呜呀呀地喃唱起来。
在这做法的道场边上,雅廊下站着两三个人。
“六爷,这道士能成事吗?”六王爷玄庸的心腹还是不太放心那个道士董华投,听听这臭老道的名字――懂滑头?!谁没事取这么个名字?不明摆着是打着“半神仙”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的吗?
偏偏六爷还就是信他!
“这道士能让人起死回生,你说能不能成事?”玄庸冷厉开口,以眼神警告属下不要再乱说话。
记得三天前,他领圣旨去皇家寺院――法华寺宣诏,不经意路过一家农庄,当时董华投恰好在做法救人,明明刚才还躺在地上僵硬的死尸,不过眨眼功夫,又活蹦乱跳起来,当下他便称奇,立刻把董华投请回了自己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