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门外传来一阵高喊,是百花楼的老鸨姚翠花那鸹躁又甜腻的嗓音。
“娇娇你在哪里?弹曲的时辰到了,不要让客人久等……”
“呃……啊!妈妈,我在这里,我这就来……”
咕咕哝哝一阵啰嗦后,她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间房,只留下他一个人独坐空床。
弹曲?待客?
冰冷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阴鸷,修长的五指慢慢收拢,将那块被她遗留下来的帕子紧紧捏在手中。
递到鼻尖处嗅了嗅,那上面,还残留着只属于她的味道。
“昨天妈妈说我唱的曲儿惊艳四座,为百花楼赚了不少银子,妈妈一高兴,私下里就送了我二十两的红包当奖赏。虽然二十两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买几套象样的衣裳还是够的。自从你受伤到现在,身上始终穿着这套粗布衣裳,还是问百花楼的龟公阿德借来的,你们身材相差这么多,穿上去都感觉怪怪的……”
劈哩啪啦一阵碎碎念后,姚娇娇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自言自语,回过头,就见她家十宝正绷着俊脸一声不吭的走在后边。
他身着一套棕色布衣,浓密的黑发高高束于脑后,俊逸逼人的五官没有半丝表情。虽衣着简朴,可周围经过的百姓,还是会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容貌俊美的男子,暗地里猜测他到底是不是微服私访的王孙贵族。
见他走得不紧不慢,娇娇气极败坏的跺了跺脚,小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娇嫩的小嘴不满的嘟了嘟,“十宝,拜托你走快一点啦,我有东西要送你哦。”
拖着他的手臂,也不管他到底情不情愿,七扭八扭,将他拉进了一家首饰行。
瞟了一眼店门口的金字招牌,上面写着“天下第一庄”。
皱了皱眉,他脸色更加黑暗,这是女人家喜欢逛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陪一个叽叽喳喳的女人来这里?
可手臂被她牢牢抓着,虽说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只小爪子甩开,但那柔柔嫩嫩的小手抓着自己大手的感觉,品尝起来却还不错。
自从她知道自己不是哑巴之后,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溜进他的房里揪着他说长道短。
他向来是不爱理人的,从来都只是她说,他听。有时候觉得烦了,会直接命令她闭嘴。
她很少生气,被他吼了之后,先是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接着又会嘻嘻一笑,露出一派天真无邪,让人想恨也恨不想来。
日子久了,倒有些享受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爱听她有事没事就自言自语说个没完。
这么个纯洁的小东西,却偏偏在妓院那种地方生存,虽说是卖艺不卖身,可每到傍晚去给那些见鬼的客人弹曲唱歌,他心里仍旧会泛起极不舒服的感觉。
“李老板,我订做的那块金牌子你帮我做好了没?”姚娇娇脆生生的嗓音出现在店内。
没过多久,一个五十岁开外的男子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原来是娇娇姑娘啊,好了好了,早就帮你做好了。”
老板转身一阵忙碌,最后从一只黑匣子里掏出了一块小绸帕子轻轻展开,里面躺着一块长方形的小金牌子,四周雕刻着细小的花纹,看上去做工很精美。
姚娇娇眼前一亮,将那块小金牌子接了过来,献宝儿似的递到他面前,“十宝,你快瞧瞧这小金牌子喜不喜欢?”
他睨了一眼,长方形的小金牌,前后还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一面是“十”,一面是“宝”。
他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这女人难道是想把他当成狗来养,还要再脖子上挂块牌子?
“娇娇姑娘,这位公子,该不会就是你口中不停念叨的那位十宝吧?”
老板笑呵呵的来回打量着眼前衣着普通,但长相却极为英俊的男子,“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枉娇娇姑娘昨天在我这店里熬了一整天,就只为在这牌子上刻上这两个字,刻到最后,指头都磨出了两个小水泡……”
“李老板,你不要乱说。”姚娇娇一阵脸红,羞怯的来回搅动着手中的丝帕。
他眉头一皱,本能的抓过她那两只小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果然被包了起来。
“很痛?”
她用力摇头,傻傻一笑,“昨天痛了一下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说着,跷着脚将手里的小金牌子挂到他的颈间,“我听妈妈说,金子可以避邪的,如果再刻上名字,佛祖就一定会保佑他平平安安,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搞不好以后还会遇到危险,为了以防万一,这块小金牌,以后就留给你做护身符……”
虽然她与十宝才相处了二十几天,虽然十宝平日里冷漠淡薄不爱理人,虽然十宝经常嫌她啰嗦很不客气的让她闭嘴,可她就是觉得十宝是个好人。
十宝是她“捡”了这么多宝贝中最最宝贝的一个,她要十宝健健康康的活着,她还要将十宝一辈子都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无声的看着她,这弱不禁风的小女人该不会是在担心他吧?居然还想信什么护身符之类的鬼话,这东西如果有用,那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不用死了。
付过帐,两人离开首饰店,才走出门口,姚娇娇就被不远处一个小泥人摊吸引了过去。
她一脸兴奋好奇,抓起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泥人来回打量,“好漂亮的小人儿,老板,这小泥人多少钱……”
站在原地,远远望着那纤细的小身影,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青楼女子,为何短短几日相处,心境……竟产生了变化?
轻轻掬起被她强套在脖子上的小金牌,上面的字刻得还真是丑,而且那个宝字居然还少写了一横。
唇边不经意荡起一抹笑容,才想抬腿跟过去,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他敏锐的眯起双眼,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上,蹲着一个黑衣男子,他扫了周围一眼,来来走走的百姓似乎并未发现这一刹那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