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罡觉得子姵做客房再合适不过了,他对客房这工作和对子姵差不多,没什么概念,唯一的了解是来自于自己的叔叔那里。他的叔叔的前老婆,老表尹家宝的亲妈就是做客房的,事情也是因这而起的。那会老婶还年轻,算是小有几分姿色,在当地的一家小旅馆做客房。所谓红颜祸水嘛!她被一个出差的商人瞧上了,两人半推半就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事瞒不住,被老叔知道了,老婶只得咬死口是那个客商霸王硬上弓,客商也算是有良心,为了息事宁人出了一笔那年头算是不菲的钱算是把事压下了,反正他又不会再来这里。可是苦了婶子了,最后和老叔还是闹到了离婚的境地。尹天罡想这可以作为一种方法,子姵最后想全身而退恐怕有些难度,自己做好局就等着子姵跳下去了。可惜的是,他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就这么好好个局生生被破了。
子姵明明是去做客房的,等到了,居然麻雀变凤凰做起了前台,她跟子姵打电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听错了,或者子姵跟他开玩笑,等他确定了才知道原来是上帝在跟他开玩笑,自己编织的美梦如同一个美丽的肥皂泡,瞬间灰飞烟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对于刚刚经历完年关生死劫的店长来说,在前台这个酒店门面的位置上究竟什么样的人可以委以重任,这确实应该重新考量。小屁孩的苦头她是吃够了,你看现在空空如也的前台就知道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牛犊子,可不管不顾,你就算说破大天她们也还是油盐不进,一副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架势。三句话不来,工资都不要,拍拍屁股就走人,有什么能成为制约他们的枷锁!这年关差点成了鬼门关。她,店助,前台经理都披挂上阵,忙的焦头烂额。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管理者要应付的局面。这也让业主们颇有微词,透支了她的管理能力。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的店长的位置真的要易主了。要知道这可是公司城区最大的店,薪资待遇先不说,同行八十双眼睛盯着呢!作为从基层一步步熬上来的草根,她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这次招人她做了个大胆的尝试,他要招来几个托底的,要吃苦耐劳,而且要有担当,在这一点上来说太年轻的肯定不适合,无牵无挂的,说不得,骂不得的,就算什么问题也没有,那哪天心血来潮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谁也没辙;刚结婚的肯定也不行,生孩子照顾老公的,事多,那哪天家里人一不高兴,离职也是常有的事。关键培养一个优秀的前台至少三个月以上的周期,很多人跟抱青的玉米似的,还没熬过胞浆期就跳槽了,她可不想在为别人做嫁衣了。所以这次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年龄不限,只要能过了面试这关啥都不是问题。这标准在业界算是破天荒了。
而另一个更深层面的原因,谭紫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作为行业精英出国培训的时候看到的和国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在国内业界不成文的规矩是前台不过三十,可是在国外包括空姐在内都是很多大妈级的人物在做。谭紫还是比较能接受这些理念的,不是因为外国的月亮更圆,确实是觉得在这方面是可以借鉴一下,毕竟国外很多行业起步比较早,她历来认为接受和学习不代表着放弃子自我,是为了更好的追赶和超越。当然她也深刻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会被理解,特别是像店助这样的东北大汉,而她觉得要是他都可以理解的话,那才不正常了呢。在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方面她深刻理解每个人的想法,这也是她可以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原因。因为深刻的了解才可以和平共处,她从来都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她的世界永远井然有序,当然她绝大多数时候做到了。
“谭姐,一会是不是有个面试?”工作餐过后,该退房的基本都退了,入住的小高峰刚过了一波,第二波还没到,每天这都是个可以干干杂活的点。麒大店助习惯在这个点盯盯监控,各个位置的电子眼都得调一下才放心。谭店就喜欢他这一点,只要上了工作岗位,就跟个上满了弦的发条,一刻也不停歇地忙碌,有他在,那些琐碎的事她大可以放心,而把把主要精力放在正事上。
麒店助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没有攀龙附凤的能耐,坐到今天的位置比睿店还基层,前台,客房,维修,酒店里的活没哪一样他没干过,无论哪个部门,想蒙他是比登天还难。而这也成为了他几次升迁店长掣肘,业主们都跟她谈过,认为她要是做了店长,店助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真是惊了,这就是自己大包大揽的下场吗?不是说艺多不压身嘛!可是教科书式的套路现实里卵用都没有。不管他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也得接受现实,接受这个和自己一样膀大腰圆的女人跟自己一起挤在这个比卫生间大不了多少的办公室里对自己发号施令。“我也是托了老王这次上点心,年后出来找工作的人多,希望可以挑到各方面都匹配的,今年年关这种局面再也不能上演。老王说这个应该不错。”谭店对于猎头老王颇为感激,每次她想要什么样的人,他找的八九不离十,这一次她相信也不会例外,她满是期待。麒店助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不认同睿姐的说法,前台过不了三十这是业界的硬指标,没见哪家破这个戒。不过他可不发表自己的见解,他在职场得以顺风顺水,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世界上级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服从就是硬道理。接下来他顺理成章地躲过了面试——三楼货梯通道的监控探头调了好几次貌似还是不好使,他调了几个关键时间点视频没有任何改变,十有八九还是不好使,他用对讲喊上后勤师傅测试监控去了。他坚持认为谭店正在做的事不过是一场笑话,前台放一个已界不惑之年大妈,估计睿姐一会完事自己都恨不能抽自己俩大嘴巴,所以啪啪打脸这种事必须当事人亲自面对一下,他就不掺合了。谭梓也不强求,按说面试这种事就是他店助的分内之事,可是这次不是不一样嘛,挑战业界底线的风口浪尖上这种事,置身事外当然是上上选。
不过在高瞻远瞩这件事上他觉得麒大店助确实稍逊自己一筹,曾经的几次出国经历让她对时下国内业界的很多标准颇有些想法,当然这些想法仅局限在自己的意识里,她相信现在还不是拿出来公之于众的时候,没有实际数据就没有发言权,他要用事实说话。她坚信在国内的高端酒店行业,不久的将来会迎来一场变革。作为先驱,她愿意开这个先河。对于成功与否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最为开拓者她相信自己前途一片光明。而对于像麒这样眼界的人无法理解自己独到的前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谭梓历来相信优秀的人是不需要全世界理解的。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子姵许多年以后还可以清晰地记起这日的种种,时间竟如此可爱,可以把她带到这样一个美好的节点。而在世人面前她才更可爱呢!谭梓觉得她的美真的是不忍直视。她问了他许多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公婆过世,孩子上大学,无任何负担,家虽然不在本地,但有长期居留的意向。她看着她一脸的单纯还有和她年龄极不符的稚嫩地听她介绍工作情况,她笃定,一张白纸好做文章,这个人就是自己想要的。
子姵觉得自己一点不稚嫩啊!自己只是长了张稚气未脱的脸而已。对于眼前要面对的工作,她做好了迎接各种艰苦卓绝斗争的准备。对于这份工作有多好或者有多坏,她还没有概念,对于她来讲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也许比找到个管嘴的更为主要,只要有个住的地,在大的城市也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许多年以后她要感激和憎恨的同样是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她要来这里可能永远是一个停留在口头上的计划,这个人就是有着小熊这样美好爱称的尹天罡。这样的美好来陪她面试的含薰感觉不到,但是她不爱陪她来面试什么破酒店的客房倒是发自内心的,她宁愿自己再在酒店窝上一天,过了这天他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出来的时候出奇高兴的子姵让她也小开心了一下,客房变前台,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然后做为小确幸的受益者她被允许满足口腹之欲。大快朵颐之后她和子姵作短暂的告别,她上了回学校的动车。子姵的另一个分享者在在傍晚的暴风雪中直接杀上门,除了身心上的快感带来的极度疲倦他没有子姵喜悦的亢奋,对于这种意外之喜他冷静地做了总结——节后的用工荒,到处都缺人。这话不是很好听,只能将就着听,子姵正在兴头上,不想扫了自己的兴,从现在开始她会迁就他很长一段时间,但就一段时间,不是一点时间,也不是永远。
比起关心事件本身,他更关心一些在子姵看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跟家里人说了么?”子姵眼望着天花板说到:“说了啊,跟我姐说了,他们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还管吃住,真不错!”子姵是说真的,紫玫对于子姵来江城的事才知道,令他颇感意外的是这个没心肝的居然这么快就安顿下来了。子姵只跟小熊童鞋汇报了结果,至于紫玫说的那些难听话不管他们现在是如何亲密的关系她都没必要说。而尹天罡别说子姵不想说了,就算是想说他也没有耐心听。子姵已经说出来的话他也只听了前面一句往下就是左耳听右耳冒了。尹天罡离开的时候子姵没有一丝倦意,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支撑着她,让她不忍睡去。尹天罡觉得自己的计划再一次落空了,他的计划一变再变,可是还是抵不住来势汹汹的现实的洪流,看样子只能静观其变了。
子姵第二天早早退了自己住的宾馆的房,拖着行李箱跟肖经理一起在众目睽睽下经过大堂去往顶楼的寝室。子姵小心的注意着每一处走过的细节,不是生怕错过了某个精彩,而是怕自己记不住进出的路线。作为一个实习生,越是低级的错误越不可以犯。肖经理动作很轻,比走在走廊的地毯上还要轻。这代表着屋里有人睡着,寝室里的热度和冷冰冰的人并不匹配。其实子姵没有在寝室里见到半个人,所有的床都被抹布一样拽地的床帘裹得严严实实的,以子姵多年处事的经验来看,每个处在公共区域暴露之下的人却将自己包裹起来,这代表着大家不是亲密关系,成年人的世界也不例外。
但是她想暂时忽略这里所有的不好,然后可以欣欣然地充满欢快的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