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老人站在黑水河边,微微弯腰,平静的看着河水哗啦啦的奔涌而去,寒风吹起老人的银发鬓角,孙谷香和聂一航在旁学着老人的模样也仔细端详,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人说道:“老话说欺山不欺水,这河水表面看没什么特别,一旦落水可就爬不起来了。”
孙谷香看着涛涛江面,人一掉进去一下就被淹没,消失不见,顿时感觉人力的渺小,问道:“为什么这河会这么可怕?”
老人指着对面的黑风崖,说道:“看到对面山上山石错综交合,石洞多而且杂了吗,这河水底下也是一样,底下形成了很多石洞,再加上地下有水往上涌,人一下去就被这些石洞往下吸,一旦被卷入河底,加上这河水剧毒,如何还能活得下来。”
胡凤阳和史不改等人刚走近老人,听到这一番话,才知道村民和老人家说的黑水河的危险是确确实实的,并不是危言耸听。
聂一航对新鲜的东西很是好奇,接着问道:“老人家,你是怎么知道这河底的情况的。”
老人微微一笑,答道:“在我还像你一般年纪的时候,有一年发生了一次百年一遇的大旱,谷物都旱死了,河水也快干了,我们就看到了,在这一段河流底下有一段是比较平整的,如果要过河,唯一的机会就是小船从这段河流上游下水,顺势而下,在过这段平稳的河段前到达对岸。”
聂一航喜道:“原来如此,那老人家你如果找到位置,我们就可以开始渡河了。”
老人不紧不慢回道:“年代已经过了很久,河道不断冲刷,几经变迁,准确位置也不一定找的准,况且渡河的时间非常紧迫,在河中稍有耽搁,过了平整的河段,小船就很难把控的住了…所以…也是凶险的很…”
如今若要渡河,所有希望都在老人身上,胡凤阳、史不改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厉害,人力还可相抗,自然之力那是万万无法逆转的,但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拼一把。唐四娘本来与黑风双煞有仇,脸上毫无惧色,恨不得冲过河面与双煞决一死战。
事已至此,胡凤阳向老人说道:“老人家,您安心辨别位置,不必顾虑,不知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您尽管吩咐。“
老人看看众人,笑道:“老朽行将就木,死不足惜,不过你们都还年轻,还是谨慎为好,河段位置还需一些时日,仔细观察观察;渡河,还需要制作一艘木船,我看得找乐平村里的木匠刘老二帮忙。“
胡凤阳向老人微一鞠躬,道:“还请老人家指引。“
说来也巧,木匠刘老二正是那个抽烟大叔,刘老二对老族长很是敬重,但是说到造船要渡河那是一千个不愿意,连连摆手,刘老二道:“老族长您是知道的,乐平村一向要求族人不能靠近黑水河,你们不但过去,还要造船渡河,我这犯了族里的大忌,若是得罪神明,那我担待不起;另外这黑水河有去无回,我这不是害了你们吗。“
老人也不愠怒,这刘老二差老人一辈,以前老人对刘老二一家很是照顾,若非确实难办,他也不会推迟。
老人轻轻说道:“你说的是,不过这些忌讳是你们这辈定的,我也是老族长,我这一辈倒是没有得罪什么神明这条大忌。我给你指条路,你觉得行就办,不行我也不勉强你,你看怎么样?“
刘老二点了点头,道:“好吧,老族长你说怎么办。”
老人说道:“长平村被毁后,破败不堪,也没人会到那里去,我叫这些年轻人将林中树木伐好,你这几日偷偷到那里,带上斧、锯、刀、刨过去那边操作,没有人会知道,这些年轻人任你差遣,若是后来村里有何怪罪,全部由我承担。”老人说话虽然轻声慢语,但是自有一种威严,一种族长的威严。
刘老二一咬牙也就应承了下来。
第二天,按照刘老二的要求,胡凤阳数人便进山林中去寻找木料,这些木料要厚重,粗壮,还要圆整等,数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材料弄好,扛到长平村。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船看似简单,实则不易,要制造船的龙骨、肋骨、船壳、甲板等,而且各个部位必须严丝合缝,反复拼接磨合才行。好在刘老二木匠功夫非常好,经过数天,一艘船在他手上慢慢的成型了。胡凤阳众人喜出望外,不胜感激。
这头老人经过了五六天的观察也基本摸清了河段的位置,心里也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胡凤阳众人将船移到了河岸边,望着河面跃跃欲试,就等老人的指示了。老人掐指算算日子,对众人说道:“不急,这河水跟人一样,也有脾气,有时脾气好一点,有时脾气差一点,我们要等它脾气顺了再过河,再过两天,月儿隐没之时,那时河水风浪最小。”众人无奈只能在等。
月初的夜晚月牙极细,远远挂在天边,胡凤阳众人和老人站立在木船边上,河水哗啦啦拍打着岸边,望着远处的月亮。月牙低垂,夜色更加的浓厚,孙谷香小心地提着一盏油灯,老人说道:“月儿快要隐没了,船儿可以准备下水了。”聂一航看着河面,见水流似乎比往常稍微平静一些,不禁暗叹:这老人家计算的不错,这万物真是奇妙,这河水真有脾气不成。
胡凤阳、史不改等人拱手握拳准备向老人告别。老人手一挥,笑道:“我要同你们一起过去。“
众人一惊,此行河流危险还是其次,这黑风崖想必也是危险重重,都齐声阻拦,史不改说道:“老族长,我们江湖行走,久经险境,此行也是不得已而为了,你就没必要涉这个险了。”
孙谷香恳切说道:“老族长,你就在这边等我们,我们回来希望你再给我们谈天说地,好不好。“
老人笑道:“我说了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一把年纪,看看对岸的风光也就不枉这人间走了一遭;我劝你们不要过去,你们不听,那你们也不要劝我了,哈哈。“
众人无奈,这老族长三言两语就让众人无语反驳,月儿已隐没,时间紧急,也无法再商量踌躇。众人将木船推到河内,依次跳到船上,史不改和胡凤阳分立船头两侧,手握船桨,轻轻将船划向前,聂一航和唐四娘分立在他们身后。孙谷香从怀中掏出一叠丝巾,分别递给其他人,道:“这是我叫村里大娘特意做的,大家把丝巾蒙住口鼻,万一不慎遇到黑河水,这丝巾可以过滤掉水中的绿藻,就不会立时中毒。“史不改喜道:“还是孙谷香考虑的周到。”
众人一坐正,老人坐在船后道:“我来喊号子,你们听我的口号划桨,一…二…一…二…”随着老人号子越来越快,船摇摇荡荡的往对岸而去。
船越行越远,河水虽然比往常平静一些,但是依然时而有大的浪峰袭来,船便在河中上下起伏,豆点的灯火只能照亮船身周边,四周都是黑茫茫一片,感觉置身在无边无尽的海洋之中,而所依靠的无非就是身下的小船而已,大海之大,木船之小,让人心生恐惧,孙谷香想到:若是自己一人单独在这河中飘荡,四下无助,那决计无法面对;而现在大家齐心协力,互相勉励,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一棵小树哟,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老族长仿佛回到年轻时得模样,引吭高歌,鼓舞士气。
船不知不觉到了河中,正是波涛最大的地方,突然对岸黑水滩那头也亮起了火光,火光杂乱,随即又汇成两点,向着木船而来。众人神经一禀,聂一航急道:“看来对面发现我们了。”
唐四娘道:“河中激流,落水必死,他们竟敢拦截,当真不怕死吗。“
史不改回道:“黑风双煞在黑水河来去自由,对这带水性比我们了解的多,他们自然不怕。“
随着火光越来越近,孙谷香接过聂一航的船桨,聂一航手握长剑站立在船头,其他人全神以待。
“嗖、嗖…”数声,四五支箭矢向他们射过来,聂一航长剑划圈,将箭矢打落,由于四周一边黑暗,箭临近的时候才能察觉,箭又连环而来,稍有不慎就会打空。唐四娘和史不改等人护着木船,生怕船被箭射中。一波刚过,第二波的箭雨已经又到了,史不改顾不得划桨,酒葫芦一甩,也跳了起来,纷纷打落箭头。波涛之下,木船左右摇晃的更加厉害,几近侧翻。老族长大喊:”大家守好各自位置,不要走动。“
双方船只又靠近了几分,老族长喊道:“把灯火熄灭,大家再奋力一把,撑半个时辰就可过河了。“孙谷香随即将灯火吹灭,四周一片漆黑,划桨声、风声和浪涛声夹杂在一起,对方也无法准确分辨方位,箭矢没了准头,四散乱射。
唐四娘一边划桨,暗器暗暗运在手心,蓄势待发,心中暗道:在老娘面前班门弄斧,让你们也尝尝暗器的滋味。
众人丝毫不敢松懈,双方船只相向而行,实际还是在相互靠近,靠近之时就是最凶险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船只借着灯火已经模糊看到木船的身影,一阵箭雨马上射来。此时船离的距离更近,箭来的更快,聂、史四人各自使力抵挡,一些箭还是射入船身发出咚咚之声。还好木船的木材厚重,坚硬,并未被箭穿过。对方过来的船有两艘,此时已经进入唐四娘的暗器射程之内。唐四娘深吸一口气,运力丹田,看准时机,右手一挥,三枚金钱镖向靠近的船只黑影射去。对方措手不及,只见对方船上灯火一阵晃动,想是有人受伤。
稍一喘息,众人急划桨,希望尽快冲过敌船,只要冲过敌船阻挡,敌船掉头不及,就会被甩在后面。
须臾之间,两船越靠越近,木船上众人已经可以看到对面船上的人影,只见黑风双煞站在船头,黑色头罩下苍白的脸映着灯火的光亮,眼睛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可怕,手拿一条铁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两船相近,突然黑风双煞一人双手运力在空中一转,蓄力后向木船狠狠一甩,一条长余十丈的铁索从黑风双煞身后直窜而出,重重向木船砸去,这铁索尾部绑着一铁球,重量非同寻常,若不是黑风双煞惯用铁索作为兵器,对铁索的用劲使力之法极为纯熟,平常人很难将铁索甩的如此顺手。
木船上的所有人齐声惊呼,一个黑色重物向他们头顶砸来,若出手相接,木船承受不住重物的重量,木船必然被带翻,若是不出手相接,木船就会被砸得稀碎,众人都大惊失色。千钧一发之际,胡凤阳无相神功运内力于船桨,内力向河面击发,船头随即向边上一荡,恰巧一个浪峰过来也冲开了两船的距离,铁球击落在木船船头一侧,相差不到一尺。木船一个颠簸后又恢复了平稳,老族长突然站了起来,大喊:“两个逆子,你们想害死我吗。”语气中夹杂着复杂的感情,愤恨、无奈、还有十多年的感情…
黑风双煞本想这铁球一击木船避无可避,对方必死无疑,也没有料到老族长的出现,突然一愣,在这片刻之间,木船已经与来船擦肩而过。胡凤阳数人也顾不得许多,一见过了来船,使开膀子,奋力划桨,怕黑风双煞调转船头再次追来。
木船已快到对岸,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孙谷香回头一望,只见河面上黑茫茫一片,黑风双煞的船诡异的没有了踪影。众人将脸上的丝巾摘下,刚才木船颠簸,每个人都被河水溅到,丝巾上留下一片片绿藻的痕迹,可想而知,若是没有丝巾遮住口鼻,绿藻难免就进了口中。
众人将木船拖上岸边,用石头压住缆绳。史不改道:“黑风双煞昼伏夜出,黑风崖又艰险难爬,我们在此休息一下,等到天明再出发。”众人点头称是,刚才河中那铁球一击实在太过凶险,众人还心有余悸,找了个空地,或坐或卧,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