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芙蓉苑里烛光摇曳，一位豆蔻少女坐在铜镜前。
镜中，少女一身红衣，红粉青蛾，朱唇上一点殷红，真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娇媚模样。
少女弯唇，嘴角扬着笑，只是那双丹凤眼早已蓄满了晶亮的水。
明日，秦枫与昭和公主成婚时也该是这般模样吧。
“等我功成名就便回来娶你。”
曾经的誓言犹在耳边，可如今看来却只是想笑，笑自己的可悲，笑自己的痴傻，也笑这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再有权势又怎样，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一夜无眠
竖日，丫鬟锦瑟侍候柳妤菁更衣。
她本是不想去的，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算了，可心里想着，从今往后再不见面心里总是难受，还不如早些见着，或许，能断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
“小姐不想去的话就不去，将军能明白的。”锦瑟出声劝道。
“无事，大昭的公主与新晋驸马成婚，皇帝昭告天下，哪里有不去看的道理，快些吧，免得误了进宫的时间。”
锦瑟低头应下，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心酸。
她家小姐对秦公子如此好，结果呢？竟然把小姐当做踏脚石，养了一条白眼狼不说，如今还要去看那白眼狼成婚，往后见着了还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驸马”，在伤口上反复撒盐。
锦瑟气都要气死了。
“好了，快些走吧。”
柳妤菁今日只是略施粉黛，与作日相反，今日倒是俏丽、温婉不少。
锦瑟应了声“是”，扶着柳妤菁去到正厅。
柳妤菁人还未到，正厅里就已传出了柳妤雪的声音。
“父亲，姐姐与那新驸马从前便就交好，这是府中人人都知晓的事，姐姐不愿去到时找个由头过了也就罢了，可现下这个时间，再不进宫怕是会耽误了。”
赵氏嘴角带着笑，没有制止。
柳妤菁冷笑，她倒是忘了家里还有几个看不得她好的。
她柳妤菁虽是喜欢秦枫，却从来都是行为有止的，哪里又如柳妤雪话中的那般亲昵，自己今日若真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她怕是得把她名声坏完。
“父亲，母亲。”
柳妤菁提起裙摆，迈步进入正厅，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
一身绿色，靓丽的叫人移不开眼。
缓步走过去，柳妤菁挽住赵氏，赵春华皱眉，却是没有推开。
“母亲，我昨晚看话本子看得太久了，今日要不是锦瑟，我肯定是起不来的，母亲你也是的，想让我睡的好些是心疼女儿，可也不能任我一直睡这么久吧。”柳妤菁抱着赵春华的手臂撒娇。
赵春华和柳妤雪一脸惊愕，赵氏更是把脸都气红了，那话又不是她教柳妤雪说的，把错往她身上推是什么道理？关键是那语气，那模样，想叫她发火都不行。
“好了，一大早起来就闹腾，你不去最好，省得我烦心。”柳景山出声停了此刻的局面，虽是在说柳妤菁的不是，可语气里的宠溺是显而易见的。
柳妤菁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随后，将军府的马车驶入宫中，又换乘轿子到了瑶光殿。
柳妤菁跟在柳景山身后，一步一步的走上石梯，越往上，柳妤菁的心便揪的越紧，眼里的涩意也就越浓，眼泪差点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极力掩饰的情绪也快崩不住了。
“姐姐，你怎么了？”柳妤雪凑到柳妤菁身边，贱兮兮的问道。
柳妤菁置之不理，任由柳妤雪一个人自言自语。
随着柳景山进入内殿，坐到位置上。
仪式很快开始，柳妤菁与柳景山站在一侧，看新婚夫妇一同向陛下行礼，柳妤菁在一旁静默的望着。
柳景山依然注视着前方，出声对柳妤菁说道。
“孩子，有些事，很多时候都不是能顺心的，你的婚事，父亲会尽量的让你自己做主，只是你跟秦枫，是不可能的。”
良久，柳妤菁才开口说话。
“我知道，我就是想最后再看看他。”
“也看看那个让我羡慕的女孩儿。”
柳景山红了眼眶，秦枫也算他半个学生，柳妤菁对秦枫的感情他多少能猜出来一些，虽没挑明，但他也是默许了的。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到底是没缘分啊。
“好孩子。”
柳妤菁低头，青丝滑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嘴唇被贝齿咬的有丝丝血迹流出，甚至因为太过压抑发出了几声轻轻的呜咽，可柳妤菁不予理会，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当众失态，才能掩盖自己心中的那抹酸楚。
此刻，父女俩人都没有注意到，在高位上，身着玄衣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底下低着头的柳妤菁。
“看上了？”
凌荣戏虐的问。
“嗯，看上了，皇上这是要帮我？”
“行，今天我就给你把媳妇搞到手。”
凌荣拍了拍穆容骁的肩膀：“这个人情你得记住啊。”
穆容骁挑眉，转头看着凌荣：“你要什么？”
凌荣依然笑：“你穆容骁这么大个人情，总要等我再想想吧。”
穆容骁轻扯嘴角，淡声道：“随你。”
扔下这句话，穆容骁便离开，留下凌荣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
场面一度尴尬。
“好了，仪式继续。”
凌荣朗声说道，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看见凌荣又被甩脸子，有那么一瞬是想笑的，可空壳皇帝到底是个皇帝，终归还是忍住了。
“对了，将军府柳妤菁可在？”
柳妤菁愣住，迅速摸干眼泪，提起裙摆走到中央：“参见皇上，民女将军府嫡女柳妤菁。”
“把头抬起。”
柳妤菁心里胆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脸。
她的眼睛还有些红，此刻看着，倒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忍不住怜惜。
“好，倒是个美人，可有十六？”
“民女十七了。”柳妤菁低头，乖顺的回应着。
柳景山一惊，凌荣不会看上他女儿了吧。
可凌荣接下来的话，才真是让柳景山震惊。
“朕瞧着这柳妤菁倒是和我眼缘，二哥已过弱冠，柳妤菁也正是碧玉年华，如此，朕做主，今日喜上加喜可好？”
啪嗒！
秦枫手中的酒杯滑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猛的看向凌荣。
此言一出，宴上人皆是一惊。
柳景山也走出：“皇……”
“民女柳妤菁谢皇上恩典。”柳妤菁打断柳景山的话，磕头行礼。
她想赌，哪怕知道希望渺小，她也想试试，试试秦枫到底对她是否有几分真情。
“哈哈哈，甚好，甚好！”
在高处，秦枫清晰的看见了柳妤菁孱弱的身子抖了下，手指不断握紧，却是没有出声。
柳妤菁也在无声中死了心。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的呢。
仪式一直到酉时才举行完毕，期间，柳妤雪也发现了柳妤菁的不对劲，到底是自家脸面，没有闹的太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