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距离目前正规大有军驻地正好一天路程。行程走到一半,遇上了北鞑往回赶的斥候,那举旗的斥候眼见着不对,调头想走,已叫唐煜拍马追上,一把擒来。
斥候怀中火漆秘信被打开,唐煜得知那七万大有军正退守在不远的青州城。城下有一条饮马河,此刻五万北鞑军已经悄悄驻扎在这岸,只等北鞑援兵运送火雷一齐攻城。
“你们如何渡河?”唐煜揪脑问道
那斥候央告,“将军手下留情啊,手下留情!眼下正是秋末,河水最深处不及腰深,所以,搭些简易木桥便能过河。”
长缨接着问道,“火雷?什么火雷?”
那斥候猛摇头,“小的只负责探听前方消息,此等重要机密,小的实在不知!”
斥候没什么可说的了,浑身抖如筛糠,“求大人们饶小的一命,小的刚得一子,小的.....”
长缨看了那人一眼,见他形容甚是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要不就放了他?”
唐煜大怒,“不行!”
黎教头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目前这里好像他官儿最大,“那什么,此人必须砍了,来人呐!”
“等等,小的还有事禀告,如果我能说出跟火雷相关线索,能否饶小的一命?”
“跟我谈条件?你不要命了”黎教头撮牙恨道。
“你说!”唐煜目光如鹰,那斥候见了不敢再看,伏在地上不断叩头,“求大人饶小的一命!这消息本不在军中探得,只是小人内子有一远亲就在附近庄户,那亲戚是个做爆竹的,据说那工坊占地颇大,此次我军,北鞑军侵入乾国并未带什么火药,我猜想应是附近搜得。”
“你小命暂时保得住了!前边带路!”唐煜驱使那斥候往附近庄户上去了。
“不会有诈吧?”黎教头心里不免担忧。
“前方有北鞑人驻守,眼下是过不去了,不如绕到那个庄上,打探一番”唐煜慢慢道来。
“也好!”黎教头现在一心认定唐煜,这个小子是真有点能耐。
新兵残余这支小队人马就向西进发了,越过朱余岭不及申时就到了一处石林。石林上赫然写着五石村。村口有百十来个北鞑人正驱赶着村民迎面而来。
村民手脚被套绳索,一个挨一个栓成串,前前后后呜呜泱泱,少说也有三百人。
黎教头一马当先,擎着流星锤挑衅那北鞑军的将领。
相比于酒足饭饱的北鞑人,黎教头这边却是人困马乏,没战上十个回合,黎教头就支应不住了。黎教头不是个喜欢硬碰硬的,当下夹马回奔,那北鞑人挺枪追来,唐煜手上长枪倒握,一枪把来人戳下马去,唐煜所骑的是一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也是从北鞑军营里夺来的,应该是野性未除,见对方落马,四踢高踏,人就被踩烂了。
北鞑人畏惧强者,刚才一战,唐煜宛如天神下凡,没等大有新兵来打,早已弃械投降。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村民们立马挣脱绳索,匍匐叩拜唐煜,唐煜叫他们反把北鞑人绑了,串成串就地下的绳索栓住了。
村民中有一男丁叫娄四,恰是那斥候提到的远亲。
“秉将军,北鞑人已经抢了我们的药石,但他们缺少工匠制造火药,这次俘虏村民就是押去给他们制药去,幸得将军相救,请再受小的们一拜!”
唐煜下马扶起前边的村民,“我不是将军,我们是大有军新军,本打算投奔主帅,路上得知北鞑人已经驻扎在青州城下,故绕道至此”
村民其中一人问道,“可是那以少胜多,以一敌八的大有新军?”
这才不到一天,消息就传这么快?黎教头问道,“你怎么知晓?”
村民说,“这帮鞑子狗说的,听说那青芒山下的北鞑军以为是鬼神来了,吓得四处逃散,到后来才整明白是你们新军设的计”
黎教头一脸傲娇,“好说好说!”
村民们都看明白了,眼前那位赫赫威武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主心骨。其中一人抢步上前,匐在地上叩拜,“敢请将军高姓?小的愿追随将军上阵杀敌”
“我.......”唐煜刚想说话,那三百多人乌压压跪在地上,请愿追随于他。
“将军,这五石村出矿产,一直颇富,这次北鞑进犯抢了村子,掠我妇女,杀我老幼,此仇不报我等誓不为人”娄四叩首道。
那斥候原本想叫亲戚帮着求情,这下倒好,那娄四看他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唐某不才,并不是什么将军,要当兵,还得黎教头点头!”
黎教头都看愣了,合上大嘴,点头不跌,“好说好说!”
“唐将军....”
“说了,我不是将军”
底下有新兵低声道,“他是我们青芒山小霸王,大家都叫他小唐王”
“小......唐王在上,我等誓死追随”娄四当先拜下。
“称王拜相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这么叫,当心害死他!”长缨站出来说了一句。
“就是就是,我知你们投的是他,私下里叫大哥就是!”黎教头跟着参言。
大哥?谁敢叫大哥?再说唐煜虽然英姿勃勃,但怎么看也就十八九岁,少年英雄,谁敢跟他称兄道弟?
“算了,你们叫我唐煜就好!你们这里既出药石,那药石可是全部被抢?”
娄四拱手答道,“爷,并未全部被抢”
唐煜看了这人一眼,见他目光笃笃,心道这又是一个狗皮膏药,贴上就撕不下去了。“还有?”
娄四脸上发光,“各家都有地窖,地窖中存放了大量硝石,硫磺等物,只不知那火雷如何配置?”
众人皆不知,唐煜正打算跟黎教头说先进村休整,那村民中走出一怪人,此人须发皆白,脸上却不见皱纹,到底多少年岁,也无人知晓。他走上前上下打量唐煜,不错眼地瞧了半天。
娄四不满,“常叔不可无礼!”
那常叔又要伸手拿唐煜的枪,唐煜一躲,他才舔舔嘴唇问道,“可是丽州唐府元烨?”
“你怎知我小字?”
“小子可记得一个姓常的炼丹师?”
“常阿翁?”
那姓常的含笑点头。
“您怎么在这?父亲说您一直云游四海”
“回去说,走!”常老头儿一把拽着唐煜,像抓着亲孙子,亲厚无比。唐煜他乡遇老亲也欢喜不已。
娄四闹了个脸红,刚他还叫常老头叔来着,看来以后得改口叫阿翁了。
新兵队伍入住五石村,村里到处破壁残垣,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老弱尸体,黎教头叫村民们先行敛葬了。
唐煜跟随那常老头进了一座土房子,里面倒是干净,后排院房里是几间连在一起的炼丹房。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
“阿翁,唐府遭了劫难”唐煜将唐府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低声道,“都怪我!”
“不要过于自责,可查到黑衣人底细?”那常老头皱眉问道。
“不曾,但是黑衣人应该来自青芒山附近,而且这些人在放火当夜行动倒像军兵,其中有一人手臂配大有军天骑营手环”
“他是谁?”常老头指了指门外长缨。
“长缨进来!”唐煜唤道。
“阿翁,此人是唐府家奴,是个.....是个奴婢,她此次私自入了新军,恐有不妥,还望阿翁收留她,代孙儿照看一二”
“嗯?”常老头眉头倒竖,“岂有此理!”
长缨见他发怒,不知那怒从何来,“我是自由身!”
“闭嘴!”唐煜怒道。
别人怕唐煜,长缨可不怕,嘴上嗫嚅,“我才不在这儿!”这都是男人,跟军营有什么两样?
常老头气笑了,“还是个犟驴!”
唐煜不想多费口舌,“阿翁,此次我入新军就为了加入天骑营”
常老头捋着白胡子,“天骑营现在不足三百人了,个个精英,战功无数,只进不出,你要入营怕是难啊!”
唐煜坚定地道,“难却不是不能,我一定能办到!对了,此次北鞑突然造火器可是有什么缘由?”
常老头卡巴几下眼睛,咳了一声儿,“小老儿有两个徒儿,其中一个到僻静处试验火雷,叫北鞑人抓了。他抵死不说配方,叫北鞑人活活打死了。北鞑人起了歹意,搜罗附近矿山,终于寻到这里,抢了药石,又想抓人,逼迫制药,不过据我所知,那北鞑人已经抓了不少炼丹师,估计正研究呢”
唐煜问道,“他们可研究得出?”
常老头摇摇头,一脸傲娇,“顶多研究出几个更响的爆竹玩玩儿”
呀,这是大神啊,长缨不禁多看了常老头两眼,常老头脸上得意更甚。
“阿翁能制出来?”
“那当然,想当初我只透露几个要点给那徒儿,叫他自己小心琢磨,火雷配方早就成了。可是那火雷毕竟威力无穷,必要人性命,是个损阴折寿的东西!”说完看向唐煜。
唐煜想了想,“阿翁,我需要它!”
“好小子!管甚那损阴折寿?人活一世就要痛快!”常老头想拍一拍唐煜,可即便两人坐着,他都要够着才能拍着。白驹过隙,转眼他都这么大了,想当初他小时病弱,他在唐府上还照看了三年,如今唐煜也有十八了!
众人一边休整,一边准备火雷,长缨跟在常老头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因为身份原因,连日闭着男人,长缨一直没有沐浴,想着那饮马河就在不远,遂独自出行找到了一处幽潭,那潭水颇深,举目望去一帘瀑布急流直下,甚是雄伟。
水雾漫撒,莹莹珠光,长缨寻得一块隐蔽大石,把准备好的衣裳放置好,脱了短戎就下了水。水凉入骨,让人浑身紧绷。好容易适应了水温,那水潭中间浮出个两个人,仔细看去,竟然是娄四跟唐煜。这一看吓得长缨三魂丢了五魄,忙隐到石后去。
唐煜早瞧见了,低声对游得正欢的娄四说要他回去取胰子并干净衣裳去,娄四二话不说,上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