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两种形态,一种和这个世界一体,我们的内感官平常感知到的;另外一种超脱这个世界之外,无始无终,是为永恒。
过去、现在、未来,不是顺序的一条直线,而是一个混沌,三者彼此交缠统一。此刻不但由过去演化而来,也由未来的形态决定。历史不是绝对不变的。
这就是时间的简单原理之一。一切预言也基于此。
——《中土教会秘辛》第23章(大预言师费典谈话集)
不记得从何时起,或许是三周前,又或许是一个月前,吴明就一直在重复做那个怪梦,每天夜里,凌晨三点,从不改变。
他已经有些神经衰弱了,那该死的梦!
刚刚大学毕业的吴明今年23岁,身高近一米八,骨肉匀称,不胖不瘦,脸上线条略显柔和。他毕业于山南省一所普通的大学哲学系,毕业即失业。早在四个月前就开始找工作的他,如今依然毫无所获。
这两天天气炎热,他很是焦躁,决定出去散个步排遣郁闷的心情。
盛夏的临城,滨河三岔口,凤凰广场东有一圆台,柳风习习,周围几个老人钓者。
吴明坐在圆台上,两手托腮,望着北方。越过辽阔水面,他可以看见河对岸的电视塔在微风中似在摇摆,阳光沙滩上的人影在烈日下变得晶莹和模糊。
吴明以前经常来这里散步思考,他是喜欢哲学的,思维很容易发散。此刻他的两眼又变得有些呆滞,这是思维发散的迹象。
天空万里无云,恰如其分的蓝。
抛开物理的原因,天空为何是这种蓝色?为何不是绿色?为何不是白色?……精神是独立于大脑而存在的么?还是仅仅是大脑结构功能的表现?如果精神不是独立于大脑而存在,那么自由意志又是怎么回事?……科技之山的顶点是什么?人类科技到达巅峰会创造出什么?……他的思维肆意徜徉,毫无约束。
如果人类文明终将灭亡,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海啸?板块沉降?大冰河期?环境恶化?生态系统崩溃?还是有点儿可笑的生化危机?外星人?人工智能?……如果我是救世主,怎么挽救人类文明的衰亡?吴明就像每一个拥有救世主情节的男孩一样,思考着这些对于他找工作毫无用处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耗费脑力去想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在我的有生之年,发生这些末日灾难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吴明仔细回想,这可能都要怪半年前他偶尔看到的一个影片——一个冰河期来临毁灭人类文明的故事,这让他的思维几乎不受控制的不停思考。从那时起,他的救世主情节就无法抵挡的迅速发酵了。
时间在绵延着,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柳垂千线,绿意盎然,些许残黄败绿点缀其间,风更浓了。不知何时,吴明的头顶天空已经阴云笼罩,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但吴明却没有发觉。
远处,两个女孩正在朝圆台走来。远远望去,似乎很年轻的样子,浅色的衣裙很是鲜亮,更衬托出她们的朝气。吴明看不清她们的长相,只隐约看出美丽可人,身形优美。
他有些憋闷,不知感叹了句什么,然后转而回忆起昨夜的梦:
在梦里,他孤独的坐在一座巨大无比的险峻山峰半山腰处,周围碎石嶙峋,积雪皑皑,枯草艰难露出身影。而身后十几米处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的雕塑表明这里像是一座洞窟教堂……
有一道絮语低吟,缠绕在他的耳边,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
他慢慢飞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快。很快,巨大的山脉已经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是一座怎样高大的山脉啊:洞窟教堂之下不远就是雪线,雪线以下就足有三千多米,而雪线之上则高达七八千米,这座山比珠峰还要更高。
吴明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确定这座山的高度,但他似乎就是知道。
他继续往上飞,不久后,他就来到了太空。一座星球的半边面貌完整的展现在他眼前。整个星球的南北半球大部被白色覆盖着,应该是冰雪,只在赤道两侧有绿意透出;看陆地边界,似乎就是地球,可又有很大的不同,吴明无法确认。
他想转过头看背后有什么,却做不到。
这时,那道低语声再次响起,这次,吴明十分确信自己已经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你准备好了么?”对方说。
以前每次做梦做到这里,吴明就会醒来,最后那句话吴明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可这次他竟然在回忆时听清了。吴明鬼使神差的在心中回答:“我准备好了。”
“……那就好。开始吧!”对方似乎是一名女性,语气很是轻柔,声音却穿透回忆来到现实。这道缥缈的声音就萦绕在吴明的耳边,又似乎直通脑海,吴明被迷惑住了,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开始什么?吴明好奇的想问。不等他问出口,却被一阵大吼声惊醒。他抬头望去——是那几个钓者,他们大吼大叫,一边急躁的喊叫一边手指天空提醒吴明。而在他们身后,广阔的水面此时涟漪阵阵,河水似乎在呜咽。吴明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心中怒骂: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他想要逃离,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此时的天空阴云已经低垂到几乎触手可及,笼罩了整片天空。阴云围绕着中间的一道光柱急速旋转而下,云层中电闪雷鸣,狂风卷集,嘶吼如龙。还没等吴明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那道光柱笼罩,瞬间在这个时空失去了踪影。
远处,那对女孩中的妹妹指着光柱不确定的问道:“姐,他是不是穿越了?”
姐姐一脸鄙夷的回答:“不,他是被雷劈了!”
风云散尽,一切恢复正常,除了消失的吴明。
此时正是公元2020年8月8日,一个依然风和日丽的日子。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影流淌,沧海桑田,日升月落,乌飞兔走。蓝天、白云,大地、山川,乌云、闪电,花草,水牛,落叶,冰雪,城市,奇迹……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明感觉头脑阵阵眩晕痛楚,浑身疲累。
“叮。”一道机械提示音响起,然后周围机器的轰鸣声逐渐安静下来。随后耳畔听到一个老人愉快的声音:“恭喜你!我的孩子,欢迎来到新世界!”
新你妈的大头鬼,吴明腹诽了一句,然后就因为疲劳陷入了沉睡。
几分钟前,同样是临城。
一座肃穆的黑石教堂内。
“您真的要这么做么,主教大人?”一个相对年轻的修士有些不满的问道,“这或许会引发全城停电……”
“只能这么做了。这是最后一次!”苍老的声音从微微佝偻的躯体内发出,伴随着断续的咳嗽,“他的预言虽然没能完全的实现,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能级已经足够高了,大人。”
“还不够!虫洞太小了,我需要更大的虫洞。希安,将能级调至最高!”
年轻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按照主教的吩咐了。“嗡……”,一阵炫目的电光,眼前机械高速振颤起来,空间在电波的作用下噼啪作响,两人的汗毛和头发竖起,在虫洞引起的旋风中机械的摇摆着。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感觉到了和往常不同,”主教抿着嘴唇思忖,“希安,将虫洞指向正南。”
“是!”
……
夜已深,教堂外枯枝间的月光伴随着凉风微微摇曳,老者身上的日月星法袍虽已陈旧,但蓝白色调的袍子在眼前激烈电光映衬下绽放出微弱圣洁的光芒。年轻人注意到主教大人的眼神:疲惫、犹豫、怀疑、期待、哀怨……百感交集,最后拧成一股狂热。老人的食指终于颤抖着按下了那台机械的按钮。
一道绚烂的光芒顿时笼罩了整座教堂,再也看不到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