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武则天生气的样子,那太监赶紧跪倒在地,委屈地说:“启禀天后,奴婢费了许多口舌才知道,刘福胜三月底在往神都来的路上,路过潼关喝酒闹事,被守将薛回礼抓住后上报了兵部尚书武三思。尚书武三思把刘福胜当作反贼抓起来,关到监狱去了。”
武则天一听是哭笑不得,问道:“那个将作丞智果禅师呢?”
太监答道:“这个奴婢不清楚,只听说他建完寺庙后就又隐居了。看看智园禅师知不知道他师弟的下落。”
武则天就说:“好了,你起来吧!去传朕的口谕,先把智园禅师宣来。再去赦刘福胜无罪,仍任原职。”
那太监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智园来了。
武则天见他手中竟然拿着那根去年被鱼蟒叼走的鎏金禅杖,大为惊奇。她问道:“禅师,这禅杖怎么又回到你的手里了?”
智园把禅杖靠在肩膀,双手合十,低头施礼:“阿弥陀佛!禀告天后,这禅杖是两月前,一位云游僧人送给小僧的。他说是受我师弟之托送来的。”
武则天愣住了:“那,那你师弟他现在人在哪儿?”
智园答道:“请陛下恕小僧不能言说之罪。我这师弟行踪飘渺不定,又精通穿行之术,除非和事先他有约定,否则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栖身之地的。”
武则天谈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就罢了。只不过他修建三庵五寺震住泛滥的肖河,为朕安定毕郢塬,造福万民,朕还没赏他呢!”
智园说:“多谢陛下圣恩。我师弟淡泊名利,不然也不会把这鎏金禅杖让给我所有。陛下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再上北塬,过肖河去九嵕山祭拜先帝,彰显一下陛下的浩荡天恩呢?”
武则天正想找个机会向天下证明一下自己的治国才能,笼络一下人心,当即就说:“好,就依禅师所言。来呀,传朕口谕,三日后启程返回长安,前往九嵕山祭陵。”
一听说,武则天北上祭陵,毕郢塬上的乡民都沸腾了。为感谢武则天治理好肖河,各村的里正都自发地组织村民,夹道欢迎武则天的到来。望着热情的乡民,武则天大半年阴郁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天下午,释怀知道消息后,呆坐在屋里,陷入了沉思。当年自己携一时激愤写下讨武檄文,追随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怎么也没想到徐敬业却私藏野心。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徐敬业最后落得个兵败身死,自己却被迫落发为僧,在这里度过余生。
可是自武则天掌权以来,除了剿杀李唐皇族和反对她的人外,轻徭薄税,任人唯贤。老百姓生活越来越好,很多寒门子弟得到重用,社会祥和安定。
这让他对自己以前的正统思想产生了动摇:究竟谁掌权才能让天下安定富足?是纵情声色的李贤?是为登上皇帝宝座不惜陷害哥哥的李显?是那个软弱无能的李旦?还是他们精明能干的母亲武则天?
老百姓不关心正统不正统,只要谁让他们过得好,就拥护谁。武则天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就说明了一切!
他心中郁闷,在屋里坐不住,就独自一人来到肖河岸边散步。走着走着,看见一座高大的新坟,虽说比不上塬上其它地方的汉墓高大,可也十分显眼。他好奇之下便来到坟前查看。一看墓碑,他呆住了:“怎么?这竟是归德大将军苏孝祥的墓地!难道他老家就在这里?”
苏孝祥先前征战西北,屡破党项、吐蕃来犯之敌,战功显赫。没想到没战死沙场,却死在冯聂行的法术之下。唉,真是罪过呀!他心生悔意,双手合十低头施礼:“阿弥陀佛!苏将军在天之灵请原谅我的罪过吧!来世如果有缘,我定报答将军。”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这一声吓了他一大跳,赶紧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身着青衣短袖的汉子,腰跨佩刀站在他身后。夕阳正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威武。那人冷冷地望着自己。
他赶紧深施一礼:“阿弥陀佛!小僧释怀,普华寺僧人。”
那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呀!前些日子听觉净和尚说从扬州来了个释怀和尚,还没顾得上去庙里看呢!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释怀一听疑惑地问道:“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那人爽朗地笑道:“我是土堡旅帅李刚烈!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释怀一听,心中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个有名的煞星。徐敬业手下栽在他手里的人好几个呀!他赶紧装作满心欢喜地说:“久闻旅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世间豪杰。”
李刚烈把手一摆,笑着说:“哪是什么豪杰?莽夫一个!不像长老你,一看就是个有道的高僧!”
这时释怀看见从李刚烈身后急匆匆跑来一个府兵。那人一边跑一边喊:“李副尉,李副尉”
李刚烈转过身去说道:“慌什么?怎么了?”
那府兵气喘吁吁地说:“李副尉,董如海县尉来了,在旅帅府等着。说是有急事找你。”
“哦。”李刚烈回身向释怀一抱拳:“和尚,我有事先走了!有空我们再慢慢聊。”说完就和那个府兵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夕阳下,李刚烈越走越远的背影,释怀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看到李刚烈回来了,董如海赶紧起身施礼:“哥呀,你去哪儿了?”
李刚烈笑着说:“我去河边转转,散散心。兄弟有啥急事,这么晚了,还上塬来?”
董如海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着的杏娘和府兵,欲言又止。李刚烈便一挥手,那两个人知趣地就出去了,顺手把屋门带上了。
李刚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笑着说:“你看你,每次来都神神秘秘的。这下直说吧!”
董如海却严肃地说:“大哥,你那个关在南边县狱的同宗哥哥李骁玄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李刚烈差点把茶碗扔了,“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么!他已经被关在这儿了,还想咋呢?”
董如海叹了口气:“唉,大哥呀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的远房叔叔李孝义大将军被降职了!”
李刚烈更惊讶了:“这,这咋回事?我叔叔平叛有功,刚刚被升为镇军大将军,尊为吴国公。咋会被降职了?”
董如海接着说:“大哥,这事情说来话长啊!”接着他就把关于李孝义的事情讲给了李刚烈听。
原来李孝义本来在朝廷和军中威望就很高,自从平定徐敬业叛乱之后,威望就更高了。他是深得武则天信任的为数不多的李唐皇族。这下子引起了武承嗣、武三思等人的嫉恨,几个人在武则天面前陷害诬告他暗中结党营私。这武则天本来就不太信任李唐宗亲,就把李孝义降为施州刺史,并下令彻查他的同党。侄子李骁玄就又被扯了进去,雍州府也准备重新审理他的案子。估计这次凶多吉少。
李刚烈听完后半天没有言语,董如海知道他在想心事,就也没吭声,坐在一边默默地喝着茶。
过了一会儿,李刚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道:“如海呀,我看这次恐怕我也会有麻烦呀!”
董如海一愣:“大哥,应该不会吧?你都出了五服了,再说你是平叛有功呀!”
李刚烈摇了摇头说:“如海,我算个X呀?我远房叔叔他比我功劳大多了,还不是都被贬了?世事难料,还是得有所准备。”
董如海一下子也紧张起来了,问道:“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刚烈忽地眼睛一睁,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狠狠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兄弟,你看这样子行不?”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对董如海嘀咕起来。
天色暗淡下来了,西边天空的云彩还残存着红色,原野上升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村子上空的弥漫着炊烟。董如海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着这塬上的秋色。一阵阵微风吹来,让他感到无比的惬意。好久没有一个人这么悠闲地走在原野上了。如果日子一直都这么安逸该有多好啊?
走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高声唱起了秦腔:“渭河桥头秋风起,毕郢塬上古道直。马革裹尸多壮士,一腔热血铸青史。自古忠良多冤事,满腹冤恨谁人知?......”他激扬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空,顺着这微微的风,飘地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