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但它比我想象中要快。”阮清远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说。
“高铁会更快更舒服一些,但我反而喜欢慢一点,甚至,我都有点怀念曾经的绿皮火车。”说这话时,宋元瑶的眼神突然变得悠长,望着窗外,越过田野,越过高楼,去到远方。
收回思绪,宋元瑶问:“我们在哪里下车?”
“你想在哪里下车?”
宋元瑶仰着头想啊想,突然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说:“反正呢,我们也没地方去,那我们就看窗户外面好了,哪里风景好呢,我们就在哪里下车。”说完闪着眼睛,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阮清远。
“就按你说的办,但是现在不行,我们下一站就下车。”阮清远心中早有计划。
“你父亲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吧,下一站是玄武市,你去找谁,张公尺吗?”宋元瑶似乎有读懂人心的能力,又或者,不懂别人,唯知阮清远。
阮清远淡淡一笑,点点头:“很多男人不喜欢聪明的女人,但是我喜欢,因为她们知道什么时候表现得聪明,什么时候该装傻。”
出了火车站,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招手,喊着:“远哥,这边这边。”
那人穿的邋遢,不修边幅,油头垢面,在人堆里倒是扎眼。
“呦,这么漂亮,是嫂子吧,之前没见你带过来。”丁小乙眼珠子在宋元瑶身上滴溜溜的转,毫不掩饰的吞了口唾沫。
阮清远无奈的笑笑:“什么嫂子,我朋友。”
宋元瑶倒是没有否认,竟然伸手自我介绍:“宋元瑶。”
丁小乙一把抓住香手,恨不得亲两口,点头哈腰道:“我叫丁小乙,远哥的朋友,嘿嘿。”
上了丁小乙的面包车,一路颠簸,挤过几个窄巷,才到了住的地方。
下了车,抬头看到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电线,浓厚的市井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菜叶和鱼虾混合在一起的腥臭。
丁小乙开了门,把两人让进屋说:“我这市井小民,比不得你们这些个少爷公主,养尊处优,咱就这条件,你和嫂子凑合一晚,也算是体验民间疾苦了。”
阮清远沙发上一躺,倒是自在,说:“什么养尊处优,我如今落了难,凤凰不如鸡,反不如你这日子舒坦。”
宋元瑶刚要坐在凳子上,丁小乙急忙拿了布子献殷勤,仔仔细细把边都擦了一遍,这才递给她说:“这凳子脏,给你擦擦再坐。”
宋元瑶坐下说:“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在这种地方长大,生活了十年,这味道我太熟悉了。”
丁小乙洗了杯子,一边倒水一边说:“敢情嫂子也是穷苦出身,那咱们就有的聊,回头加你个微信,好好聊聊您这心路历程。”
一夜无话。
清晨巷子的嘈杂把阮清远吵醒,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晃的睁不开眼睛。
宋元瑶不知几时已枕在他的胳膊上,鼻翼起伏,睡的香甜。
丁小乙在帘子外面问:“远哥,咱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吧,道都打听清楚了吧?”阮清远怕吵醒她,轻轻把胳膊抽出来。谁知稍微一动,宋元瑶便醒了,睁着眼望着他,似乎踏实又似乎憧憬。
一路上从市井变成高楼,路也越来越宽。那些朴实的难闻的味道都远去,被另一种味道取代,它属于城市,也只能属于城市。
在远郊的一栋别墅的不远处,丁小乙停下了他的面包车。
“前面就是那个什么张公尺的家,没办法,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再往前开,那些个保安保镖什么的就该砸我的车了。”丁小乙依着车抽烟,看着不远处的别墅,“这张公尺是什么人,住的真他妈气派,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栋别墅。”
“那,这是元瑶刚才取的五万块钱,警告你,别烂赌啊。”阮清远把袋子递给他。
丁小乙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诚实的接过了袋子说:“远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这点钱,对你来说,连个毛都不算,我就收下了啊,嘿嘿。要是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开口,兄弟我一定办到。”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头我再找你。”
“好嘞远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兄弟我就不掺和了。”丁小乙上了车,也不忘摇下车窗对宋元瑶说,“嫂子我走了啊,回头微信聊。”
“滚吧滚吧!”阮清远一脚揣在车屁股上,“就你废话多。”
一脚油门,丁小乙开着他的面包车,叮铃咣当的绝尘而去。
宋元瑶终于还是没憋住,笑着说:“行啊你,我还是小瞧你了,三教九流,你还真是什么人都认识。”
阮清远解释说:“萍水相逢,谁肯替你背上挨一刀,这都是过命的交情。”
走到门口,果然被门口的保镖拦下:“什么人,找谁,来干什么?”
阮清远点点头,心里暗自称赞这公尺叔叔果然不简单,找的保镖都这么专业,说话简洁明了。
阮清远对宋元瑶说:“看到没,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那两个保镖听了夸奖,立马胸挺的更直了。
宋元瑶无语,拍他一下,没好气的说:“行了,别贫了,瞧你跟那兄弟学的,油腔滑调。”
“咳咳,那个,我来找公尺叔叔。”阮清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
“你们什么人?”院子里传来女人的问话,刚才面包车来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他们。
“是云依吗?”阮清远试探的问。
张云依从打理的花丛里起身,看到门外站着的阮清远,开心的说:“原来是清远哥哥,你怎么来了?”
阮清远急忙小声对宋元瑶说:“他爸爸想把她嫁给我,我都躲了好久了,我可不想招惹这个小祖宗。”
宋元瑶心领神会,把头发往后面一挽,说:“你放心,我全力配合。”
张云依跑出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保镖,说:“你们都给我起开,清远哥哥,你的事情爸爸都告诉我了,没关系的,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住。”
“咳咳!”宋元瑶轻咳了两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张云依似乎不无所动,完全忽视她,挽着阮清远的胳膊就往里面拖,一边拖一边说:“来嘛来嘛。里面说,我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咳咳!”宋元瑶又大力咳了两声,这才成功引起张云依的注意。张云依问:“清远哥,这个女人是你的朋友?”
阮清远尴尬不失礼貌的介绍说:“这是你嫂子,宋元瑶。”
宋元瑶莞尔一笑,伸了手轻声说:“你好。”
张云依却不去握,任宋元瑶的手在那悬着,说:“谁要跟你握手,你是谁啊!”说完脸色一变,立马甩开阮清远的胳膊,骂道:“你这个负心的男人,竟然背弃婚约,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回来扒了你的皮!”
“什么时候还有婚约了?那是父辈之间的玩笑话,做不得数,更不能当真!”阮清远解脱了,假意恩爱,搂着宋元瑶的腰。
“我当真了,那就作数!”张云依转身进屋,一路踩着刚打理好的花丛,走到门口还不解恨,挥手打翻了一个唐初的花瓶。
进屋坐下,有仆人过来招待,倒了两杯冷水。
阮清远和宋元瑶各自喝了一口,相视而笑。阮清远说:“不用说,一定是云依吩咐这么做的。”
不多时,就听到门外训斥:“怎么又打翻一个,小祖宗啊,真是越来越骄纵了!”
门外进来的正是张公尺,见到屋里的阮清远,快步上前说:“孩子,节哀顺变。”转而又看到一旁的宋元瑶,问:“这是?”
宋元瑶伸了手,落落大方,介绍道:“我是清远的妻子,叫宋元瑶。”
张公尺的神色变得复杂,忽又恢复平静,点点头说:“好啊,好啊!”
宋元瑶慢慢扶张公尺坐下,阮清远这才上前说话:“公尺叔叔,今天来呢,就想请教你一件事。”
张公尺面前也有一杯水,喝了一口,皱眉道:“这个丫头!”
吩咐仆人换了茶水,张公尺说:“孩子你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我要杀了顽老六!”阮清远轻轻地说,却像在张公尺耳边响了两个炸雷。
张公尺说:“孩子你能找我,说明你还把我当回事,可是你要知道,这武斗里有规矩,家眷亲属,概不得寻仇。”
“不得寻仇,那在武斗中使阴耍诈,又怎么算?”阮清远问。
“这话什么意思,我张公尺仲裁了多少起,名声在外,你一个孩子,是要质疑我的公正性吗?”张公尺显然有些激动,这无异于损坏他的名声。
阮清远忙说:“叔叔我没有那个意思,您的威望,我自然是信得过。可是那顽老六在武斗中袖子里暗藏匕首,划伤了父亲。您是知道的,高手过招,分毫之间,就是这一下,才让我父亲被他生生打死!”
“竟有这事?”张公尺反倒犹豫起来,之前他就察觉有异,只是这贴身短打,外人实在难以察觉,就连他自己都没看见,不得不说顽老六玩的太阴了,“若真有此事,那就得推翻之前的仲裁。”
阮清远点头:“这样我既可以报仇,也不会损坏你的声誉。”
张公尺端起茶,轻轻的沿着杯沿轻吹了两口,说:“我的声誉倒没什么,江湖信我,也不是因你这一起。只是要推翻仲裁,怕比登天还难。”
宋元瑶站在张公尺身后,一边捏着肩一边说:“老爷子,瞧您这话说的,到月亮上去难不难?咱不一样上去了么。”
“哈哈!”张公尺被这有意思的论调逗笑,“你这个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阮清远说:“这个仇,我必须报!”
张公尺被宋元瑶的一双玉手捏的舒服,仿佛全身都通泰了,眯着眼说:“按照规矩呢,推翻仲裁,你得在之前的生死文书上重新盖五个掌门的大印,调查清楚,你就能给你父亲报仇了。但是,听清楚,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打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