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梵天。
“从我出生开始,便抑制着神力,被关在这里。而关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昭祭司的一句预言。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怎样的一句预言,但大概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在主君青帝的七个子女中,我是最无用的那个七公主。而就是我的最无用,却成了“十诸天”里最大的威胁。
所以我从出生起,能自食其力用膳,就被关在了梵天里。别的兄弟姐妹,都可以自由出入十方天的任何一方天,唯独我在这一寸天牢里,看尽我的一生!
时间已然过了很久,渐渐的遗忘了自己身而为神族的庇佑,并没给我带来任何的荣耀。”
——
紫妤盘旋在半空中,望着一年四季都是冰雪寒冬的悬崖峭壁,眼看雪积累的厚度,一年比一年更加寒色。
她身上单薄的衣物,从没增加也没有减少。以往还有仙官,给他送些贮备的衣物,但这一年几乎不再有仙官来往。难道,就这样被遗忘了吗?
紫妤反复问自己,一次一次得不到回应后,让她的失落感又平添不少。
就在紫妤垂头丧气,眼神几分落寞的时候。她的耳边却迎着强硬的风声,噗噗作响。紫妤神情一惊,抬眼便见到了她的老朋友。
一只九色凤凰,啄着那个圆形的幻色球体,那锲而不舍的模样,让紫妤十分心疼,都说这三神界如今归于她父帝管辖,但神族无一人对她挂念,就连她的母后也将她当做罪人,独独这神兽九色凤凰,一直对她是不离不弃,一心还有救她出去的“执念”。
紫妤垂帘,看向九色凤凰,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你又变强了,但你也知道‘束神赋’乃我父帝所设,若非他本人解开,旁人丝毫也动摇不了的。”
那九色凤凰听闻,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继续用灵力在与束神赋相抗。
紫妤将手放在了结界上,借位触摸着九色凤凰,她心中任然抱有幻想:“你说,会不会有一个人,打败主君父帝,然后解救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紫妤心头又是一阵窃喜,她脑海中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九色凤凰见紫妤笑得痴迷,便传音道:“青帝如今是天地共主,若是有人胆敢挑战天威,那么剩下的四方天帝都会迎战,七公主何必想着这些没用的事!”
紫妤仿若被九色凤凰的话惊醒,她看向梵天内深邃的云端,全凭一口仙气,倒也是能活过一亿年。像她这样的天生神族,又是神灵族后代,神力与灵力都是上上层,即使没有修炼,也是胜过一般凡人修渡成神。
若想从这里出去,除了主君父帝亲自放行!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紫妤自嘲一声笑了,作为神族不同于凡人,即使上千年上万年都食膳,也不会存在饿死的可能。
紫妤是越想越不明白,为什么父帝不直接毁了她的神修,或者赐她一死,这样十诸天的威胁一说,便不攻自破了,像这样囚禁她,何苦呢?
见紫妤越发愁苦的脸,九色凤凰便衔着自己的一片羽毛,只不过它还没来得及递给紫妤,便化为灰烬了。
“你别白费功夫了,这梵天若非父帝首肯,旁人的都会羽化。”紫妤说着,还有些担心附上了手,在九色凤凰的羽毛处轻抚,可惜她们之间隔着结界,看似很近却触摸不到。
“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紫妤有些结巴,想了想还是争辩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与你做式神契约!”
说到这里的时候,紫妤低头不好意思笑了笑,但九色凤凰颇有些嫌弃,它忽然伸开了爪子在结界上饶了几下,明显摆出了很不情愿的样子。
嘁!紫妤看着不怀好意的九色凤凰,嘟囔了嘴,“你还别不情愿,我也是上神,别的...神兽不知要修几世福气,才能同我缔结契约!”
紫妤想起,每一次九色凤凰出现,都会给她来一些外面世界,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她连忙道:“三界可有什么新鲜事,你这一次出去历练,都见识了些什么,给我看看!”
瞧着紫妤猴急的样子,九色凤凰便打开了神识,将自己所见所闻,通过神识与紫妤交流,紫妤便能读取它所有的记忆。
——
紫妤本是满心欢喜,通晓九色凤凰的见闻,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自己,那些她脑海中时而出现的片段,一想起便会头疼不止的画面,如今竟然连贯如一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见紫妤眼中泪水涌动不止,九色凤凰立即靠近了结界,用头顶轻轻安慰着紫妤。
紫妤从心底涌起一阵发麻,她吓得直哆嗦,很显然她一时还不能接受,九色凤凰脑海中的那个紫妤,便是她。
尽管如此,紫妤还是忍不住发问;“这便是你的见闻,那昔日你给我看的,那些又是什么,如果我一直都是被困于梵天,那么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为何同我是一样的身份,那如果下凡历劫的是我,那困于梵天的又是谁?我到底是谁?”
紫妤说着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她不知道,九色凤凰所见闻的她,是不是真的她,她现在陷于极度怀疑自我。
她一个不稳,从半空中跌落,此时的她,从高空坠落;没有丝毫的防范意识,那些掩盖在心底的不鸣之意,在她没有戒备的条件下,不断激发她不安的情绪,悲痛的面容与身躯同样承受着一切落空。
眼泪沿着她颤白的面容,抽离着她的脸庞,缓缓流过她的衣襟门。那飞舞的紫色披帛和系在腰间的玉佩流苏,在逆风而行的空间里,噗噗作响。那狂乱的声音,抓得她耳朵隐隐作痛。
九色凤凰眼见着紫妤失魂落魄,使劲全身解数,往结界上撞。
九色凤凰,呲溜一声,尖锐的声音划过了长空,这一声——凤凰鸣!当真是将千里之外的飞禽走兽,都召集了此处。
紫妤为求真相,便用食指插在了眉心间,未等她解开身上的封印,青帝便画了一道符,再次贴在了结界上。
这一次紫妤算是明白了,她记忆零乱也好,记忆消亡也好,都是他父王一手造就的,越是这样,她便越执着想要知道,被封印之前她的模样是不是如同九色凤凰记忆中那般傲气!
紫妤朝着结界用力叫道;“父帝,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替我做决定!?”
在无尽的回声中,紫妤只听见了自己落空的声音。尽管如此,紫妤也并未放弃,她集中神力冲破百会穴,为的就是开窍醒脑。
在她无所次尝试中,冲破到最后一次瓶颈的时候,青帝从天而降,他看向紫妤的目光,即是冷漠又是温情,这种复杂的神情,紫妤都有些难以琢磨,她的父帝到底目的何在。
紫妤铆足了勇气,想要同青帝一较高下,可青帝却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说道:“五帝运世,不过是为了引魔降世,你既然被魔王选中为利刃,即使为父杀了魔王,也无法让你得到解脱,既如此,为父便依你意思,还你自由!”
青帝说着,挥手一去,紫妤身上的封印便解开了,一时间紫妤脑海中涌现了无数的记忆,与她整个人融合。
这下紫妤便清楚了,属于她真正的记忆是,从神夺之站她见了昭祭司之后,被他父王囚禁梵天,说是囚禁梵天,其实是将她贬下凡间去历劫,为此来掩盖她身上的邪气,后来在人界她以沐青娍的身份过活,日子虽说不上逍遥,但确实是她想要追求的理想生活,后来楼兰主君将她接回楼兰,恢复了她的公主身份,公主身份给她带了杀身之祸,即便如此,她也甘心,人间走一遭,真真假假虚无缥缈一场。
可她不甘心的是,明明她一直都清楚,有些命里之事,本就是她,偏偏她喜欢既往不咎。
在凡界之时,她无数次动了心思,一定要重上九天揽月,再次成为一方天神之女,能够降福苍生,可如今成神之日,并未让她始于初心,反倒有些违背了。
沐青娍的身份也好,苍梧月戎的身份也好,人界之事,她好像真的没有余力再去接管,任其自由,终其一生!
在紫妤神游间,一个声音传入她耳畔,“你真能静观其变,不再插手吗?”这个声音听起来冰冰凉凉,紫妤抬头去寻,却不见那人真身。
紫妤倒是通透了不少,她盘坐在石刻上,淡淡说道:“凡界之事,有凡人自行决断,神仙又怎么能去管呢?”
“好一个快活神仙,愿你真如愿!不过,在此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做神仙若是真能逍遥快活,那便不是真的成了神仙,而是死人!”
那人说话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在紫妤听来,更是惹她不悦。
两人对话结束后,空气中又是一阵寂静和冷清,紫妤抬手抱着自己双臂取暖,好好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冷,明明她是神仙,抗寒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