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为报恩而来,还是为爱而来,她也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分毫。
靖公子,他已然失去很多了吧?在师姐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几近破碎的惊恐与悲痛,那样的孤独而无助。那一刻,她就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给他幸福呢!
然而,却等不到那一天了么?在未能给他幸福之前,她必将为他而死去,这是魔镜预言里的宿命,却也是她心甘情愿接受的宿命。
“雪姬,快走开!”耳畔居然也传来了他尤为紧张的叫唤,那声音触动了她心中的弦,让她也能在临死前享受到那样的期待了许久的关怀。
她闭上了眼睛,想要将所有美好的幻想一起带入地狱,然而,就在这一刻,居然发生了奇迹,她耳边传来了另一名男子的喝令:“住手!”而那道刺向她胸口的碧色剑芒亦在离她半寸的距离猝然停顿。她一睁眼,看到了佟昕冷漠而空洞的蓝色水瞳。
佟昕居然不敢杀她么?那么刚才的那一声喝令又是从何而来?
一阵风声入耳,冉镜雪抬头望向了头顶的紫云罗帐,因为靖寒忆与佟昕的一番打斗,那一片浩瀚无边的紫云罗帐已破出万千星孔,缕缕紫丝飘落了下来,看似就像飘了一场紫雪柔絮一般。
一段柔丝落在冉镜雪的肩头,她缓缓退开脚步,将那一缕紫丝拂下,定定的看着佟昕的表情与举动,然而,她看了半天,佟昕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依然是将长剑指在她的胸口半寸未进,只是他再也没有动弹一分一毫,就仿佛一尊石像般定在了那里。
佟昕的眼瞳依然很清澈明亮,但是那样如镜的双瞳中却照不出她的影子,抑或那双眼睛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人的影子。冉镜雪这才想到,佟昕现在是一个蛊人,一个完全失去了自己意识和思想的蛊人,然而,控制他的人又是谁?
刚才的那一声喝令想必就是控制他的主人所唤出。那么,这个驭蛊之人又在哪里?
又一片紫苏飘落,冉镜雪眼前一花,竟似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倏然坠下,正好落在了佟昕的背后,只因那人脸上罩着半张白玉面具,除了一张嘴和从两个窟窿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再无法看清其他的五官。但她虽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却从此人身上所透出来的沉韵气度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与熟悉。
因为太过于不安的心理,她指向那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目光轻轻瞟了她一眼,却并不答话,而是立将视线转向了她身后的靖寒忆,用异常沙哑的声音冷道:“靖寒忆,今日我杀不死你,他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我会在死之悬关中等你们的到来,到时候你我之间必有一场生死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人一番话竟是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痛心疾首,恨不得将靖寒忆千刀万剐一般。然而,那双锐利的目光却在无意中迎上冉镜雪目光时急忙扫过,似乎不敢与冉镜雪对视。
冉镜雪见之奇怪,不禁又追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佟昕杀了我?”
那人还是没有答理她的话,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一声令下,与佟昕一起飞上了皇陵墓室之顶,一场紫云流苏雪随之飘飘而下。冉镜雪刚想追上去,突然想到靖寒忆似乎受了重伤,便又放弃了那个念头,立刻折回到靖寒忆身边。
靖寒忆硬撑了许久的身体终于逐渐瘫软,胸中的气血又一次翻滚而出,吓得冉镜雪连忙扯下了自己的衣袖,为他拭去唇角的血渍。“靖公子,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控制佟昕杀了师姐,又为什么要来杀你?”冉镜雪本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就是无数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不曾怯弱过,可现在让她看到他身受重伤,心里却是十分的难受,一双剪水秋瞳里不自禁的就流出了珠泪。
靖寒忆突然抓了她的手,肃然道:“雪姬,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么?”
“嗯?”冉镜雪一时发愣,大约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但见他幽深而凄清的眸光静静的照了自己半响,不由得脸面微红,长睫一垂,露出娇怯的羞涩情态来,完全将他的话抛在了脑后,只一心想着如果能让他也喜欢自己的话,那比什么都好呢!就算是将来应了魔镜预言而死在他手里也没所谓了吧。
“以后绝对不可以这样了。”靖寒忆的话再次强调了一遍,带着不容反驳的威意,甚至是命令。他这一句话说完,不禁又是呕出了大片的血花,冉镜雪见罢吓得脸色惨白,面对此状光有担忧却是手足无措,心疼之极便紧紧的拥住了他的身体,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自己而去。
靖寒忆怀中还抱着兰魔,突然之间被冉镜雪抱住了脖子,一时错愕,但闻冉镜雪在耳边幽幽的哭泣声,心中微微一动,亦有万千感慨,不能一一言出,最终只化为轻声幽叹道:“我没事的,雪姬,你不用担心。”
冉镜雪仍不放手,情不自禁的就将心声吐露了出来,一边哭泣一边道:“靖公子,雪姬真的是很害怕失去你,雪姬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没有办法装得那么坚强,雪姬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想与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就算……就算有一天真的要分开的话,雪姬希望先走的那个人是我。”说着,她抱着靖寒忆的脖子更紧,声音更低涩,“对不起,靖公子,雪姬其实很自私,忍受不了孤独,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真要雪姬与靖公子分开的话,就让我先走吧!”
靖寒忆听得心中一片恻然,伸手抚向了冉镜雪的秀发,叹道:“雪姬,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的。”
冉镜雪听之一喜,满面泪痕的脸上顿时又绽开了笑容,她突一松手,勾住靖寒忆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靖公子,这可是你说的哦!除非雪姬死了,不然,你是不会离开雪姬的。”
靖寒忆点了点头,微笑中却含了一丝忧悒,冉镜雪瞧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怀中的兰魔,笑容也渐渐凉了下去。“师姐——”看到一张苍白得布满死灰色的脸,曾经清幽绝美的双瞳却是半睁着,充满了无尽的挂念与忧戚,冉镜雪的心又蓦地沉重起来,师姐,我已答应了你一定会好好爱他,你又为何不肯合眼呢?
她正凝思,忽见兰魔胸口似乎有一道极强的光芒射了出来,不由得好奇的解开她的衣襟,竟见一颗忽明忽暗的明珠掉了出来,她捡起那颗明珠,递到靖寒忆面前问道:“咦,师姐身上怎么会藏有这样的东西?师姐从来对这些俗世之物没有多大兴趣,这颗明珠一定是有什么用处,才让她珍藏在了身上。”
靖寒忆见之也是面露惊疑,因为这颗明珠就和他们来到皇陵墓室时从那美人玉塑上所见到的那颗一模一样,准备的说,这颗明珠就是那美人玉雕的眼睛。而冉镜雪又惊讶的叫了起来:“好奇怪的感觉,我好像能感觉到这明珠里有什么东西流动一样?”
“什么?”靖寒忆亦不由得诧异,从冉镜雪手中取来这颗明珠仔细的瞧了起来。
明珠辉芒微翕,内含水韵,就仿佛有生命一般,让他感觉到了里面有如脉搏跳动的声音,而这闪烁不定的光泽亦有如人的呼吸,潜藏于明珠中心的那一脉氤氲水气隐约中透出淡淡水蓝,神秘而富有生机。
就在他心中大叹吃惊之余,他的耳边好似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来自极远处,却又蕴藏于明珠之中,如来自神明的叹息,缥缈而空灵。
然而,那声音却又饱含了人类的慈悲与怜悯,于慨叹中生出一缕忧凄。
那声音又如同来自于异界,遥远而模糊,又如根本不存在一般,无源可寻。
难道真是错觉?然而,他明明听到了那个声音的招唤,听到了那个招唤出来的名字——天籁。
“你是谁?”很奇怪的,冉镜雪竟然看见靖寒忆跟一颗明珠说起了话,但她却有些不敢置信,指着靖寒忆手中的明珠,问道:“靖公子,你是在……在跟它说话么?”
靖寒忆点头道:“如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颗明珠能够传达千里之外的声音,只要那个人的手中也有这样的明珠。”他想起了白水仙放飞到空中的灯笼,白水仙曾经对他说过,每一只灯笼里都装有一颗传音石,而那传音石正是能传音千里的神奇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