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煎熬,才能维持三魂七魄在人间游离至现在,到底有过多少眼泪的期许和多少次的失望至绝望才坚持等到现在?
如愿以偿了么?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如此的陌生,不愿相认。
“为了藏住龙魂凤魄,为了保住你姐弟二人的性命,我将你姐弟二人交给了一对姓靖的农家夫妇抚养,你们自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亲生的父母,你们自小就认了靖氏夫妇为爹娘,是么?”
靖寒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久久凝视着这一张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唇瓣嗫嚅,却无从回答。
“靖氏夫妇果然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将你姐弟二人抚养长大,尤其我儿,居然长得这般高了,还这么英俊不凡。”幽灵女子站起身,声音与动作里都透出无限爱意,她似乎还想要抚摸他的脸,但她的手却轻如白雾般的飘了下来。“你的姐姐寒烟呢?你没有和姐姐在一起吗?还是……她已出嫁从夫了?呵,算起来,龙城坍塌都已二十年了,你们现在也有二十二岁了,烟儿是该出嫁了,而寒忆,你应该也有心爱的女子了吧?”
靖寒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言不发,水芙蓉代为接道:“王妃,师兄也已娶妻了呢。”
幽灵女子看向水芙蓉,打量了甚久,唇角边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叹道:“寒忆看中的女孩果然不一般,仪容举止不俗,一看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不,不!”水芙蓉面上一红,连忙辨解道,“王妃,您误会了,师兄的妻子比芙蓉可要美丽多了,她名叫冉镜雪,师兄唤她雪姬,雪姬姐姐也是一个心地极善良的女子。王妃,您要是见到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是么?那她现在何处?怎么没有和寒忆在一起呢?”王妃张望了一下四周,除了曼珠,没有见到别的女子,不免怅然道。
水芙蓉心下一沉,瞥了一眼靖寒忆,脸上又露出深深的歉意来。
“王妃,您是吴国王妃?”靖寒忆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就是二十年前为守龙城而牺牲的吴国王妃么?听说吴国王妃临死之际已化身鸾凤,但您……”
“师兄!”水芙蓉打断,“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说话。母子分离是对孩子的残忍,却也更是对一个母亲的残忍,王妃一直寻找你们,找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该叫她一声娘亲呀!师兄!”
娘亲,这两个字已经有七年没有叫过了,靖寒忆一时竟感到生疏,而难以开口,更是像被逼认母亲似的,糊里糊涂。
“没有关系,我抛弃了他们姐弟俩,从来没有抚养过他们或是关心过他们,我没有资格做他们的母亲。叫不叫娘亲,都没有关系,我只感激上苍,让我再遇见了我儿寒忆。”
水芙蓉听得更加悲伤,她望着靖寒忆,忍不住又要责备一番,但却见靖寒忆的眼神也开始黯淡起来,就没有再多说话。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沙漠之中的荒城废墟?”王妃突然转移话题。
水芙蓉正要答话,郁天剑走近,牵起她的手道:“误闯入钟离公子的七悬关之中,在沙漠之中迷路,现在也是天赐巧合找到这荒城,不知何去何从,肯请王妃指点?”
王妃笑了笑道:“只是为了一座荒城,便要耗尽余生。你们,还跟二十年前的那一批江湖人士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想要夺得龙魂凤魄么?”
“王妃误会了,既然龙魂在令郎身上,我们与令郎也是患难之交,必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而害令郎之性命,我们只是想找到走出七悬关的路,好求得一条生路。”
“七悬关的出路?”幽灵女子眼神更加凄楚起来,“自风俊为我创造这一座护住灵魂的龙城之时,我就已呆在了这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找过七悬关的出路,风俊告诉我,七悬关没有出路,除非他将阵法布局全部撤毁,被七悬关困住的人才能走出去。”说到这里,王妃的的眼里露出担忧,她伸手虚握住了靖寒忆的手,“寒忆,你怎么也来了这七悬关之中,难道说风俊也要将你困死在这里么?风俊答应过我让我们母子见一面,难道仅见一面之后,就要……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自愿闯进了七悬关之中,与钟离公子无关。”靖寒忆的声音有些干涩,“您刚才说什么?钟离公子创造这七悬关是为了……”
“风俊是个好孩子,他创造这七悬关也是为了保住我的灵魂不受伤害。”王妃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有少许的痛苦夹杂着欣慰,“二十年前,各方诸候以及武林人士围攻龙城,想夺龙魂凤魄,我守城不住,而死于敌方乱箭之中,仅凭一种执念而化身为凤,但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各方诸候都派有密秘杀手寻找我的藏身之所,虽为凤鸟,亦无安身之处,有一次我逃亡到了一座别致的小院,遇到了糼年时的风俊,仅五岁的风俊长得甚是俊俏可爱,看到他,我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每天都飞到他身旁听他读书听他说话,看他写字画画,看他编织一些好玩的假人儿,而有一天他也终于发现了我,小孩子的心灵都是如水一般的明净而单纯,他似乎也很喜欢凤鸟模样的我,总是用他的小手抚摸我的眼睛,我爱上了这个孩子,就如同爱上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爱上了这个孩子。但是,我没有想到他是楚国将相之子,他的家人发现了我而密告楚王,楚王派人来捕捉我,我再一次的中箭而受伤,落在风俊的身旁,那些人追上我而将我和风俊包围了起来。”
“王妃……”水芙蓉禁不住同情王妃的遭遇而流泪,幽灵女子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打断,王妃笑了起来,继续道:“我以为就是以凤鸟为形体的我会再死一次烟消云散,但是我却侥幸的活了下来,因为很幸运的遇到了风俊,我在他的庇护下活了下来。你们知道当时风俊那个孩子为我做了什么吗?他竟然指责他们那些长辈们没有人性,指责他们亵渎神灵,他竟然说,我是吉祥之鸟,杀了我,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一个小孩子的话虽然显得并无道理而语无伦次,但他的勇气却让那些人瞠目结舌,他甚至以死来危胁他的爹爹放过我,他还将他平时制造出来的一些小小机关将那些官兵打跑,他拖着我逃跑,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躲藏了起来,他很聪明,五岁的时候不仅诗书棋画样样都通,而且还会用药给我疗伤。也就是在一个夜里,我变成了人的模样,对他说了一些故事。真是想不到,这孩子的心性却是如此的敏感,他一听完就明白过来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故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对我说了一句令我万分震惊的一句话。”
“什么话?”靖寒忆也听得入神,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说,他要保护我,他要为我建一座新的龙城,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我。”王妃笑了笑道,“那个时候,我只当是一个小孩子的天真话语,却真的没有想到,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创造龙城,为了防止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找到我,他在龙城的周围设下了七重悬关,从五岁到十五岁,那个孩子竟然没有像其他同龄孩子一般玩耍过,他以他超出常人般的智慧以及近乎于神的能力创造了这龙城,更创造了七悬关,他果然可以保护我,并许下誓言说,他一定可以帮我找到我的两个孩子,他一定可以让我们母子相聚。”
王妃望向靖寒忆,靖寒忆的心猛地一震痛,王妃笑道:“就是连这最后的一个愿望,他也帮我实现了,我的孩子,你真的不肯认我这个娘亲么?”
靖寒忆的心头宛若受了重重的一击,他禁不住向后倒退了一步,水芙蓉也忍不住催促道:“师兄,你快叫她一声娘亲呀!王妃受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见到你们姐弟二人,你还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