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山庄什么人我都可以帮你杀掉,但是,现在有两个人不能杀,不但阿婧不能杀,父亲您也不能插手。请您一定答应阿婧。”
“哪两个?”
“一个是江家小姐,江素菊。一个是刚入潇湘山庄的御月公子,靖寒忆。”
“哦?”父亲的声音轻蔑道,“就算是受罚,也不能。”
“是,就算是受罚,也绝对不能。”
“为什么?”
“江素菊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感受到温暖的人,她是我的好姐妹。而靖寒忆,他曾经救过我。父亲,他们二人给了我你从不曾施舍给我的东西,这就是感情。”
“感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的话被冷冷的打断,父亲轻蔑道,“阿婧,你也未免太过于天真,你以为你所认为的一切就都是真的么?十指尚有长短不一,何况人心?你所谓的感情,又能经得起几次考验?你当他们是恩人,是朋友,可他们呢?你知道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吗?”
“他们也如我一样!”虽然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但她的心却还是被罩上了一丝疑惑。是呀,他们,又真的如她所想吗?他们是否还记得她?
“你就如此确信。”
“是。父亲,阿婧愿意接受您的惩罚,但这两个人,请您不要向他们动手。”
“好吧。我答应你。”出乎意料的,他居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同时,一抹古怪的笑意染上了他那双从面具后显露出来的眼睛。“阿婧,你终会明白父亲所说的一切是对的。”
她服下了父亲给她的伤心蛊,再一次的回到了那片菊花苑。带着童年的记忆与欢喜,她想要最后一次的与江家小姐相聚,并告诉她,她生命中的奇遇。
脚步迈进熟悉的菊林,便有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传入耳际。
她看到了她,江素菊。却更诧异的看到了他,她寻找了多年的白衣少年,靖寒忆。
正值菊花盛开,香色满园,清幽而芬芳,他们二人的身影掩映在百花丛中,却又被花色托衬出来,清新而夺目。她似乎正在与他共阅书藉,二人低垂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偶然微笑的目光碰撞出温柔的光芒,连时光都似乎凝滞而永恒。
那一刻,连她都不禁为那样宁静而绝美的画面而感动,然,那却不属于她!
等待了多年,再次重逢,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眼,除了冰冷的戒备,就只有陌生的感觉。不能再相见,逃避着重逢,她一个人跑到山林中哭了整整一夜,一颗充满了希翼的心顿时破碎而毁灭,伤心蛊发作,不可遏止的嫉妒迅速的淹没了她的内心。
她蓦然发现,她已无法释怀那一瞬间的回忆,若不能觉醒,那么就让自己爱的火焰燃烧,先将自己毁灭。她要抢回那应当属于她的一切,一定要!
“小姐,将他让给我吧!是我先遇见了他,将他让给我吧!”骄傲的她也会卑微得如同街上的乞丐,乞求着小姐的怜悯。
然,一直善良而柔弱的江小姐却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坚决而冷漠的一面。她不愿意,她竟然忘记了她们曾经结拜时许下过的诺言。
不是说,只要她喜欢的东西,作为小姐的她都会谦让的么?
为什么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原来是假心假意的,当初说得那么真心,原来都是假的。
呵,都是假的么?童年时候享受过的快乐,她曾经以为那是她一生追求的微笑,都是假的么?
这世间一切所谓的感情都不过是虚无的假象,根本不存在。也许你的意识停留在了幻梦痴迷时的那一瞬间,许久的沉沦不醒。感情的付出,只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独酌相思的时候,他看不到你哭泣,重逢再见的时候,他却已将你完全忘记。
这就是父亲要告诉我的道理?
呵,既然江小姐你首先打破了誓约,那么就让我们之间来个了断吧!
血与火终于燃烧了整个潇湘山庄。她将童年所有回忆都烧为灰烬时,同时也将自己的感情烧得残缺。但她却仍然无法忘记她发誓要抢回来的东西!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我也无需再相信什么或是依恋什么,就让过往的一切在火里燃成灰烬吧!
既然什么都是假的,那么我也无需回报什么,一切将由我自己的双手来创造!
铃声琢耳而入,她猛然惊醒!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夜空里,铃声飘忽,遥远的歌谣飘上云空,宛若童年时嬉戏中的欢笑,那些温馨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最终取而代之的是无情的火焰和仇恨的双眸。
沉痛犹如阴霾的云飘浮在她的心空,落下来的冰雨驱散了她心中仅存的温暖,留下来的只有刻骨的伤痛。无法用眼泪来偿还一切,她就只有将一根毒刺狠狠的扎入自己的心脏,每当悲从心起,她便要忍受着剧烈的心痛。
伤心蛊。从此,你不能再有眼泪,不能再为任何人伤心。
这是父亲给她的忠告。
然,此时此刻,回忆如同翻江倒海,她甚至无法控制心中燃烧起来的罪恶,让伤心蛊发作直深入自己的脑髓,情之所困,是为伤心之苦,伤心之深,是为痛不欲生,如同挣扎在死亡边缘,百般折磨,血与火的记忆让她忍不住痛哭,哭到无力,哭到心碎。
原来她也会愧痛,她也会为一个人伤心而万劫不复。
“痴于情,而钟于所求,原来姑娘也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林中传来女子的清唱,铃声伴奏,“其实,姑娘何必如此执着,这世间的情都来自于一个缘字,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白水仙!”妘婧从痛苦的记忆中陡然惊醒,“你就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窥人心思的么?”
林中风声息,顿时万籁俱寂,夜空倾星,女泣低吟:“无所谓窥心,只想为被孽障所蒙蔽内心的人解忧驱苦。”
“解忧驱苦?”妘婧慢慢的念着这两个字,不禁心中又是一痛,双手抓着地上的杂草,不住的痉挛,嘴角渐渐沁出血丝,她苦笑,“我的苦都是来自于上苍不公平的给予,既然天不助我,那么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创造,我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抓住我想要的一切,白姑娘,我这样做有错么?我只不过想抓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有何错?”
“错不在于你,而在于命运。”
“命运?呵,命运,我不信命,我偏不信,如果我屈服于命运,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妘婧仰望起头,望向桃花半掩的星空,“如果我信命,我就只有等死!白姑娘,看来,你并不能为我解忧驱苦。”
“也罢,深陷于自己设定的虚幻痛苦之中也并非我能力所及,伤人伤自己,姑娘还必须自救。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本得到了一样珍贵的东西,可是,你自己却要将它一步步毁灭。”
“你是说她么?江素菊?就是你丈夫的妹妹江素菊?”妘婧冷笑,“是她抢走了我仅有的一样东西,是她夺走了本属于我的爱情,我看在当年姐妹的情份上没有杀她,已经是仁之义尽了。”
“看来姑娘你并不想回头。那么就让千里桃花来洗清你心中的障吧!”白水仙的声音发出一丝叹息。接着,桃林里又卷起了一阵馨风香雨,眼前的一堵白墙倏地飘移三尺,她惊骇的环顾四周,就见桃花掩映中的白宫古堡犹如雨后春笋般的立起,虚幻缥缈,介于有和无之间。
整片桃林都在变动,那些无形的白宫古堡也在跟着转动,妘婧看得眼花缭乱,就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迅速旋转的圆盘中心,与天地一起旋转,不能自控,更不能动。迷茫之中有狂风大作,落花枯叶再次打到她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顿时有凌迟般的痛。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钟离公子的桃花阵法,此次进来,也算早有心理准备,但身临其境,仍然不知所措。
到底何为虚,何为实?桃林千里,何处是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