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再讲讲其他的罢。”冷雪洛听得意犹未尽。
“再讲一个,苗家人怀了娃就要去祭坛祭拜祖宗给君上磕头,给娃带个蛇娃儿回去,这都是祖宗的规矩。那年啊,外头闹饥荒,又打仗,兵荒马乱的,我记得是辛巳年六月……”老爹正说着,阿瓦从老爹手臂上滑了下来,缩到老爹身边,朝着门口处低垂着头。
原来是小伍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口。
雪洛轻笑,小伍跟在辛夏身边日久,怪不得阿瓦这个样子。
老爹期期艾艾,说道:“灶房里烧火哩,柴火灶炖的汤好喝,我,我去看看。”连声喊着老婆子倒茶来,捞起阿瓦挂在脖子上边搓着手低着头往外走。
老阿妈端了茶进来,拘谨的笑了笑出去了。
冷雪洛好笑,说道:“你成日里板着个脸,老爹都被你给吓跑了。”
冷小伍束着手敛眸说道:“奴才是禽类,普通蛇族畏惧,老爹是护着他的命,与奴才板脸与否无关。”
冷雪洛啼笑皆非。
吃了一顿丰盛的茶饭,冷雪洛本想再听老爹说故事,可早上走了一上午,只觉困顿,无法,只得告辞。
老爹苦留不住,眼巴巴的看着冷雪洛扶着锦儿往外走。
冷雪洛想了想,回身和老爹夸午饭的笋尖鲜嫩可口,好吃得紧,又问有没有多的,要拿回家去吃,喜得老爹牙不见眼,连声说有的有的,忙着要去背背篓去竹山现挖。
冷雪洛也不拦,让个来接的小厮等着,自己坐了软轿走了。
回了家,进屋被暖暖的梅香一熏,只觉四肢乏力,口齿绵软,眼儿半睁半闭的想睡,含糊不清的和青姨说了几句,锦儿过来卸了头饰,扶了去梳洗好睡午觉。
青姨笑着摇头,姑娘今日逛了一上午,走多了路怕是醒了要闹腿疼,不过这样多好,走动走动心情也畅快。
房中静谧,雪洛一顿饱睡,也不忙着起身,偏过头透过天青色的幔帐往外看去,隐隐约约能看见晃动的身影,半丝响动也无。
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玉簪见她醒了,撩起帐幔说道:“姑娘醒了,陆大夫来给姑娘请脉,等了好一会子了。”
“陆大夫来了么?”雪洛伸手等着套衣服。
“嬷嬷怕姑娘吹风受了凉,回家就请陆大夫过来呢,现下里陆大夫正在耳房和嬷嬷说话儿。”
“嗯,知道了。梳洗完请陆大夫进来罢。”
诊完脉,陆樱说有些许寒气入体,不过不打紧,也不用吃药,只要多泡泡热水,把百花清露喝些,药膳按时吃着就无事。青姨忙着去给冷雪洛弄药膳,留陆樱和冷雪洛说话。
两人闲谈,冷雪洛心说辛夏一走,陆樱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可真是,这情之一字,哪怕是活了那么久的妖精也逃不了。
心里好笑,还是爹好,我心我主不入藩篱,乐得逍遥自在。
正聊着,玉簪进来说:“姑娘,肆哥儿来了,正在外面候着等着见姑娘呢。”
冷雪洛诧异的问道:“可是有事?这才走多久,不是说路途遥远,事多繁杂,要年余方能归家么。”
玉簪笑道:“说是君上打发他回来送东西给姑娘,另外还有些话儿要说。”
冷雪洛余光瞟见陆樱面含期待,笑道:“让他进来罢。”
辛肆笑嘻嘻的捧着一大盒子进来,跪地请安,“肆儿请姑娘大安。“等冷雪洛叫起了,站起来说道:“姑娘近来可好?才回来就听说姑娘今儿去赏了梅,身子可还受得住?别说主子爷,就是奴才都担心得很呐。”
冷雪洛笑说,“就你嘴甜。”
辛肆笑容满面,说道:“奴才是主子爷一手调教,这都是主子爷的功劳,”说着揭开盒盖,“主子爷担心雪景晃眼,吩咐奴才送了这挂珠帘回来,说是让挂在暖阁花窗上,方便姑娘在房里看看雪景。”
与玉簪一同将珠帘展开,说道:“这上面穿的是万事如意的图案,盼着姑娘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鲛人泪!
陆樱掩在袍袖下的手不由攥紧。
冷雪洛看过,她这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也不觉得这珠帘有何神奇,说道:“一会子挂起来罢,”问辛肆,“家里可好?辛夏可好?”
“都好都好,主子爷忙,实在是脱不开身,”辛肆笑着说道:“主子爷惦念姑娘,只要姑娘一切安好他才能放心。那个,”辛肆搓着手,“姑娘可有书信物件儿之类的回礼,奴才也好交差不是。”
这个简单,冷雪洛偷笑,起身去书架上拿了本书下来,拿盒子装好递给辛肆,“让辛夏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不必惦记这边。”
辛肆喜不自胜的接过,这下回去可有好日子过了,说道:“姑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实在是那边事多,奴才想回去帮衬帮衬。”
去吧去吧,冷雪洛挥手。陆樱起身说道:“姑娘,陆樱也告退了。”
冷雪洛看她脸色不好,心中纳罕,又知她着急去找辛肆,点头笑笑让她去了。
辛肆昼夜不息赶回青见,将书盒放到了辛夏的案头。辛夏打开一看,是本苏轼的词集,翻开放着书签那页,是首《临江仙》
谁道东阳都瘦损,凝然点漆精神。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
省可清言挥玉尘,真须保器全真。风流何似道家纯。不应同蜀客,惟爱卓文君。
辛夏捏着书脊,问道:“姑娘和你怎么说的,你且一一说来。”
辛肆老老实实的回话,“姑娘让您注意身体,别太劳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不用惦记家里。”
这个丫头!
这是在说他一天尽想着风花雪月,笑他风流多情啊。
辛夏气笑了,摇摇头,这般促狭。郑重的把书展平,放进盒子,这可是洛洛第一次送他的东西。
辛肆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爷,是奴才哪没说对么?”
辛夏背着手,一脚踹过去,说道:“蠢东西,让你拿手信,你拿本书回来。”
辛肆委屈得要死,这不是姑娘给的么,您不是像块宝一样收着了么,怎么还要挨踹。
辛夏又说:“现下结界已开,库里多了不少玩意儿,叁儿捡好的收着,你去拿了,送回家去。”
辛肆眼瞪大了,啊,才回来又要去?
这是不拿到姑娘的亲笔手书誓不罢休啊。
主子爷,您等着,奴才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么跑来跑去,奴才都要变鸟干了,实在是遭不住啊。
“贱婢!”
赫连莲莲双目通红,将桌上的杯盏砸了个干净。
好个人间界的贱奴,竟敢这般蛊惑君上,深吸口气,问身边宫人,“你方才说的,果真吗?”
宫人战战兢兢的说道:“错不了,夫人。君上回宫,就来了咱们这一次,这些日子哪宫都不曾去,婢子打听过了,是叁爷爷拿去的内廷司,然后交给肆爷爷送走的,这会子肆爷爷刚去了库里,又走了。”
好啊,赫连莲莲冷笑,这怕是连整个青见都要搬去了。
本宫倒要看看,这个人间界的贱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