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哪怕小心肝儿狂跳如雷，表面也不能露怯。
何况，泰山离这儿远着呢，隔着一个星空，崩就崩呗。
心中飞速掠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今儿一早传来的话。
‘殿下安心离去，陛下已经做好了安排。’
没这句话垫底，姜圣灵才不会找刺激。
他不知道老皇帝做了什么谋划，但至少后手肯定会有，而他，只是一枚诱饵，负责将鱼引出来。
他心中满是不解，昨天遭遇刺杀，差点儿命就没了，按照常理而言，不应该躲在人堆里才能安心吗？哪有迫不及待脱离队伍提前回京的道理？傻的吗？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里头有问题啊！
但更让人智熄的是，还真他娘的有人在埋伏，而且还真出手了！
这让姜圣灵百撕不得其解，撕成碎片也得不到详解。
是这个世界太武断了，还是我的智商跟不上时代潮流？
这个问题让他有向怀疑人生发展的趋势。
半刻钟后，外头的厮杀之音渐渐回落。
又等待片刻，直至杨羴在马车外禀告已经安全，姜圣灵才缓缓扭身掀起了窗帘。
只一眼，便飞快地伸手将想往外探头的王妃小脑袋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马车外一片狼藉。
脸盆大的滚石杂乱地停当在四处，地上躺着众多的黑衣人，清一色的头缠黑巾、黑布遮面，只流露出一双眼睛在外，看不清面容。
有禁卫军拎着刀行走在一具具尸体之间，补刀！
不管死活，凡走过，必在脚下之人的喉咙处捅上一刀。
献血迸溅，看得姜圣灵眼皮直跳。
地面上的血迹，有些已经浸入了泥土，颜色加深了不少，深红近黑。
修罗场。
这是姜圣灵唯一能想到的词汇。
与他上辈子见识过的屠宰场类似，但二者给他造成的冲击不可同日而语。
屠宰场尽是血腥残忍，让人难以释怀，而这里，躺在地上的不是肉猪，是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
是跟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他这辈子也忘不掉透过车窗看到的这半幅画卷。
闭了闭眼睛，姜圣灵将窗帘重新放下，将浓郁的血腥味儿隔离在外。
自始至终，王妃都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不做挣扎，没往外看上一眼。
她胆子小，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很快，禁卫军清理出了通道，队伍继续前行，留下了部分人清扫战场，处理尸体以及战斗留下的痕迹。
及至傍晚回到幽王府，一路再无异常发生，而姜圣灵一路上都极沉默，车厢里的气氛自然也就很是沉凝，两个贴身侍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趴在多铺了两层褥子的床榻上，姜圣灵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无声。
王妃端着一碗青菜粥进来。
姜圣灵午膳时没吃任何东西，只浅浅的抿了几口水，一回到王府，宽了衣之后便趴在这儿了，连晚膳都没吃。
“殿下，吃点儿东西吧，您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坐在床边，王妃轻声呼唤。
“放那儿吧，我不饿。”姜圣灵侧头看了看王妃以及她手中端着的托盘嘶哑着说道。
王妃张了张嘴，但没说出反驳的话。
虽然在马车上她被姜圣灵挡住了视线，没能看到那一幕，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儿她是闻到了的，大概能猜测到当时外面是个什么场景。
俯身侧躺在姜圣灵身边，她能做的，就只有简简单单的陪伴。
············
翌日清晨，好似完全忘却了昨日种种，姜圣灵满蓝复活，穿了件简单的长衫，躺在安乐椅上，腰下垫着厚厚的靠垫。
在明亮的窗前，悠然看着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情报。
以及，两个人的相关身世。
【宇文溯，字先明，巫羌州历城人，祖籍湖州，其父宇文成林曾任巫羌镇武卫大都统，于宣靖二十年战死，宇文溯回乡守孝，三年期满方归……】
【杨羴，字奉先，巫羌州历城人，其父杨金玉为名动一方之巨贾，与宇文成林乃故交，曾于宣靖九年战乱频发之时垫付镇武卫一年军饷钱粮，为陛下所赞……】
姜圣灵眨了眨眼，宇文溯为什么叫文宇？把姓都倒过来了？而且自称起来还毫无违和，他还以为这伙计本就姓文呢！
还有还有！
杨羴？
杨羊羊羊？怪不得他爹有钱，家里羊多！
他一直以为是杨山……
这两人的来历都不简单，一个是武将世家，一个家里贼有钱，搁以前他在的那个时代，那就是部队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以及富二代呀！
可惜，他这辈子是超级二代，没什么可羡慕的人了。
跟王妃确认了一番信息，姜圣灵心中有了主意。
让林青鸢扶着去了前院一处茶室，召见了二人。
低矮的软榻上，放着一床叠起来的厚被，还堆积了两个靠垫，姜圣灵舒适地半躺着，林青鸢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
二等丫鬟奉茶过后离开，坐在下首的文宇二人方才将目光转回来。
文宇暗自斟酌着怎么提起话头让彼此不那么生疏，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上方姜圣灵已经率先开口了。
“阔别三年，物是人非，嗯，回来就好。”
文宇泯了泯嘴唇，开口道：“多谢殿下挂念，文宇这三年来也是日夜思念着殿下。”
姜圣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你妹！挂念你妹！我没有！别吉尔瞎说！
略过他没再接话，姜圣灵看向了在文宇右手边落座，一直沉默寡言的大块头。
“奉先啊，以后跟着本王练武吧，看你这身架儿，不上阵可惜了，至于文宇，就跟着老刘他们好好搞情报，日后，你们俩可就是我的手臂和耳目呀！”
文宇眼神一亮，起身朝着姜圣灵一拜，高声道：“必不负殿下所望！”
杨羴也跟着站起，文宇便被他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还没跟着躬身表忠心，姜圣灵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以后好好做事，别让我失望就成。”
二人称是。
姜圣灵看着大块头那颇有冲击力的身板儿，眯了眯眼睛，笑道：“奉先以后不要叫奉先了，改个字吧。”
杨羴抬起头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应，文宇闻听此言，先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随后伸手拽了拽好友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
只是没什么卵用，杨羴没看懂。
“要不，就叫……开泰好了，很合适。”姜圣灵嘴角的笑意有些藏不住。
杨开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