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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期而遇

北欧的仲夏,碧空如洗,清爽宜人。

斯洛格是位于挪威西北部的一座小城,她依山傍水,风景绮丽,被称为人世间最后的伊甸园。

在斯洛格的一个商场里,苏兴正推着清理车打扫卫生,那是她第一天在商场上班。就在擦完电梯转身时,她看到了她女儿胡莫卉,旁边还站着她的前夫胡月峰,和他现在的妻子童烁。

他们也看到了她,那刻苏兴恨不得自己有开墙劈地的特异功能。

“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卉卉一脸愤然。

苏兴站正了身体,抬起头,还把衣服整了整,笑着说道,“我在上班,这工作挺好的。”

“别说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不偷不抢,怎么就丢人了?你不回国,我只能在这里住下去。”

“你总是这么霸道,一意孤行,难怪爸爸要和你离婚呢!童阿姨比你好多了!”

女儿的话像把利剑刺进苏兴心中,“卉卉,你给我住嘴!”接着只听到“啪”的一声,她的手重重地落在了卉卉脸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商场里回荡,引来了无数双带着不解和责备的眼神。

有一个本地人甚至走上前告诉苏兴在斯洛格打孩子是犯法的。

卉卉哭着跑走了。,童烁急忙追上去。

胡月峰上前安慰苏兴,“你这是何苦呢,不管怎样,孩子没错,你别把气洒在她头上,你还是回去吧,卉卉的事我再想办法。”

“卉卉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放弃你国内的工作继续在这里打扫卫生吗?你不会挪威语,在这里找工作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回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苏兴望着卉卉跑走的方向,坚定地说道,“为了卉卉,一切都值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

胡月峰叹口气,他知道看似弱不禁风的她,却有着一颗比钢铁还倔强的心。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事也不用你再管了!”苏兴硬是把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收了回去,推着车走了。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收到叫她去上班的消息。就这样她在斯洛格的第一份工作在她上了一天班后就夭折了。

一个星期后在童烁的引荐下,她找到了一份海鲜餐厅的工作。

在斯洛格的城南有一个闻名于世的贸易市场。据说很久以前,它是个贸易港口。经过千年的蜕变,如今已经是一个热闹非凡,包罗万象的市场。而那里最受欢迎的就是苏兴工作的那座海鲜餐厅,它是各国游客必到的打卡之地。正因为它每天接待的是来自全世界的游客,所以它也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餐厅,就连餐厅的服务人员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

这天是苏兴在那里上班的第三天,也是餐厅在这个夏季开业的第二个星期。

早上她刚到餐厅时,就听到她的西班牙大胡子同事用中文和她打招呼,“你好!”他叫Paul,苏兴叫他包子。他边说边边和苏兴拥抱,虽然苏兴知道这是他们的礼节,但是就这么被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抱一下,她身上的汗毛还是本能地竖了起来。

“Hola!”这是她在这里上班学会的第一句西班牙语。她不习惯他们的拥抱,但却喜欢用他们的语言和他打招呼,正如他们也喜欢用磕磕绊绊的华语和中国游客打招呼一样。

“今天有三个游轮到港,会有很多游客,看来又是忙碌的一天。”他们的大厨一边看着游轮到港信息一边说道。他也是西班牙人,他的名字咬口难记,苏兴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胡萝卜”。

“比昨天还忙?”苏兴很好奇。在她看来昨天他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午餐匆忙地吞了个汉堡外,整天几乎滴水未进。

“昨天那算什么,去年旺季的时候游客都排上队了。”胡萝卜说的一点儿也不假,因为处在北极,斯洛格的冬天昼短夜长,阴暗寒冷,游客稀少。而夏季则正好相反,昼长夜短,气候舒适,来自各国的游客也会纷沓而至,所以在斯洛格有很多和旅游有关的行业只在夏天营业,就像他们的海鲜餐厅。因为挪威的高工资,也吸引了很多南欧的人来这里打季节性的短工,按照他们的话就是在市场一个夏天,可以去环游世界一个冬天。

正当他们说话时,餐厅的经理Carlo 也过来热情地和他们一一打招呼拥抱。

他笑着告诉苏兴,“今天的中国游客就全靠你了,你可以的。” Carlo 是意大利人。三十多岁,人高马大,会五种语言,据说他已经在这里干了十几个季节了,多年的经验也练就了他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他选了餐厅的一角作为他工作的办公室,因为在那里他能窥视到每一个员工,还能看到往来餐厅间的所有游客,他一有时间就站在那里,经常抬头张望,像一匹时时刻刻都在寻觅猎物的领头狼,也像是一个凭嗅觉就知道有没有猎物的老猎夫。他的做事方式还一度打破了苏兴对欧洲人的认识,在她的印象中欧洲人是做事只为喜好,不求利益的享乐主义者。看着卡狼,有时她竟有种在国内上班的错觉。

“好的,我会尽力而为。”苏兴说道。

她是今天餐厅里的唯一一个中国服务员。本来在这里上班的还有另外三个中国人,一个有事请假,另外两个是留学生,因为考试,过两天才来上班。所以招待中国旅客的重任全落在了苏兴一个人肩上。

下午的时候苏兴刚送走了一个中国旅游团,又听到卡狼在叫她,她知道每次他喊“过来!过来!”就是有中国游客了。

这次是一对夫妻,四十多岁,女的穿的大红大绿,那鲜艳的颜色和她深谙的脸色显得很不协调。男的脸上也爬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他绷着脸,看上去很烦躁。

“服务员,你中国人吧,你快告诉你们的厨师让他们快些,我们要赶车,导游已经在催了。”那位男士看到苏兴走过来就冲她喊道,还把他们点的菜单递给她看。

苏兴急忙去问厨房的胡萝卜和包子。这时她发现他们的菜单还排在另一个人后边,苏兴知道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大厨忘记了,要么是点菜员漏掉了。看着急上眉梢的大叔,苏兴问包子可不可以先弄他们的。一直在忙着的包子没听进去苏兴的话,反倒让她给其他顾客送餐。

正在苏兴向包子解释时,大叔已经追到了他们的露天厨房。

“服务员,我要退款,导游说要走了。”

苏兴又急忙向大叔解释,如果退款她做不了主,要叫他的经理。

“那你快去叫啊,什么效率啊!”大叔不耐烦地丢了一句。

这时包子也发火了,因为苏兴一直没有把做好的帝王蟹给顾客送过去。

“苏兴,你在干什么?现在这么忙,不是聊天时时候。不能让客人等!”

听他这么说,苏兴心中不禁抱怨语言不通果然误会多,她反驳道:“我没有在闲聊,这位顾客要退款,他也在赶时间,我去找经理。”

大叔听不懂苏兴他们说的英语,也不知道苏兴为了他和大厨吵了起来,他接着又来了一句,“服务员,你怎么办事的,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们没时间了。”

听到他们的吵声,店里的另一个西班牙服务员安德烈急忙过来,赶紧把帝王蟹给等待的顾客送了过去。

等苏兴去把经理卡狼叫过来时,她却看到大叔坐在一个餐桌前,满脸得意的样子。

“大叔,这是我们经理,我和他说了很多好话,他才同意退款的。”

“哦,不退了,我又点了一份儿海鲜饭,一会儿你帮我催催。”大叔和大妈不急不慢的喝着水。

“什么?”苏兴把眼睛瞪得溜圆,只觉胸口憋着一股火,她吸口气努力地把火按压住。“你们不是一直在催,一直说在赶时间吗?”

大叔看看周围还冲着苏兴会意地一笑,“都说北欧办事效率慢,不催催能这么快吃上嘛!”

这时安德烈笑盈盈地把他们的海鲜端了上来。

看着他们点的海胆,龙虾,活扇贝和帝王蟹,卡狼那原本黑青的面孔也立刻换成了满脸堆笑的恭敬。两颗溜圆的眼睛比扇贝壳里的珍珠还亮。苏兴感觉到远处的包子也正在盯着她笑,那张带着嘲笑的脸明显在说,看吧,我就说我不喜欢中国游客,你刚才吃错了什么药!

对,我真是吃错了药,才把自己困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度,在这个人人向往的天堂里作践自己。

“请你们尊重别人的职业操守!”苏兴终是没有压住心头的那股怒火,她甩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但是她能去哪儿啊?餐厅才百多平米,幕天席地,还是在旅游景区,熙熙囔囔的人群在她眼前涌动,他们惬意,他们悠闲,他们是来度假享乐的,没有人会注意她脸上的那丝委屈和怨愤。如果是以前,她会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实在气不过还能把做错事的助理批评一顿。但是现在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就算有人,她想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更可悲的是那些话她也不能说给他们听。她不但不能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还要把它吞进肚里,笑着说没事,因为她是中国人,在这方异国他乡,她有义务维护中国人的尊严。

苏兴走向前台,她深出一口气后抬起了头,试着让自己恢复平静。但是迎面撞上的面孔却让她再也无法正常地思考。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会是他?

“苏兴?!”

“罗子熙?!”苏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她眼前的人竟然是罗子熙,她的高中同学,而她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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