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武阴山宛如一条盘卧在神州大陆上的沉睡巨龙,它那起伏的背脊就是高低不同的山峰,而盘卧一侧的低洼处便是纵横交错的河谷。
波涛汹涌的澜江便从一处横贯东西的巨大的河谷中淌过,不急不缓,有让船客欣赏沿岸陡峭山峰的惬意,又不至于因为旅途太过平缓而让他们产生厌烦的心理。
从澜海小镇一路向西,水势也愈加急湍,顺着水流客船只能堪堪到达舒国与随国的交界处,随后还要沿着崎岖的边地山路一路向北走上百来里路才能到达三国交界处,也就是道门中庭所在的剑山。
不知不觉苏稷在客船上已经住了半月有余,宽敞的客船底部却只住着船工数人,显得并不拥挤。而燕兰蕙和她师妹何琬儿则住在船上的小楼里。每次苏稷出舱放风都能看见何琬儿在楼上朝着他大呼小叫,至于何琬儿这个名字,也是上船了第二天她亲口告诉苏稷的。
这日正好晴空万里,即将冬至的上空不见丝毫白云,蓝湛湛的一片。此时的苏稷正在船底的货舱中修炼,开着一扇圆窗让货舱并不感到闷,这也是为什么苏稷可以在船舱内没日没夜修行的缘故。
只见苏稷坐在硬木床上,练腿盘膝,照着线书图画示意,两手自然搭放在膝关节处,腰板挺的笔直,嘴鼻则是交替着一呼一吸,周围的玄气则跟着呼吸的律动被苏稷吸入体内。
畅通的十二经脉就像是海里的鲲兽一样,不停吸取着天地间的精华,然后将玄气留在体内,将天地以及苏稷体内的浊气又排出来。而吸入体内的玄气则源源不断地滋润着苏稷的脏腑和穴窍,在经脉里生生不息地周天循环。
苏稷感受着体内的玄气在慢慢滋润和改造自己的骨血,浑身都能感受到无穷的力量,操练起湛卢剑也是随心所欲,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湛卢剑身的剑光正蠢蠢欲动,仿佛心意到了便能脱离剑身,向着心中所想之处斩去。
体内的经脉只有十二根,却对应着上千个穴窍,有的顷刻间便能灌满玄气,有的则有如深渊一般不知其胃口有多大。幸亏苏稷的经脉是九天玄脉,吸纳五行玄气的速度不是平凡人所能比拟,同时穴窍灌满需要的玄气量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否则这般修炼不倚仗外物,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修得圆满。
随着一大口淡灰色浊气吐出,苏稷结束了一大早的修炼,霎时便觉得神清气爽,葫芦内的湛卢也跟着主人的心意开始欢脱起来。
“如此好的日子,要不就上船板上练一会剑?”意随心动,苏稷立马呼出湛卢,提溜着便向船舱外走去。
刚走出船舱,一阵耀眼的阳光便照在了苏稷的脸上,苏稷连忙用手挡着,只听头顶传来一阵欢快的银铃声:“苏呆子,你可出来了,我燕师姐就在船头练剑噢,你还不快去看看。”说完便是一阵非常悦耳的笑声渐渐远离。
苏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形在这半个月里时常遇到,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这鬼灵精怪的小女孩也算是枯燥的修旅途中的一颗开心果,让他不至于因此感到枯燥。
但是何琬儿这般毫无顾忌地说话,却是让燕兰蕙和苏稷两人尴尬不已。
随着何琬儿这一声,正在练剑的燕兰蕙已然是看见不远处刚走出舱门的苏稷,此时船板上也只剩下二人,一股尴尬的气氛慢慢升腾起来,让得苏稷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还是直接告辞回到船舱。
就在苏稷不知如何是好时,倒是燕兰蕙爽朗地向前搭话,只见她按下手上的剑式,向苏稷走来。待得走近,两手抱了一拳,说道:“苏兄提剑出来,可是也要练剑?小妹适才开始,不如我二人一同切磋切磋?前几日见得苏兄练剑,剑法古朴归真,多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教小妹一二。”
见燕兰蕙大大方方邀请自己,苏稷也不便拒绝,提着湛卢便回上一礼,随着燕兰蕙走至船中。
燕兰蕙将自己手中那把紫剑抽出,细长的剑身有着些许凌厉,再定睛看去,剑锋赫然是崎岖不平的细小波浪,剑身正面也是刻着雷电劈下的图像,剑身和剑柄的交接处刻着神霄二字。
随着神霄剑抽出,周身的虚空中隐隐充斥着暴躁的雷电玄气,一般修玄人或许察觉不到,但是拥有了九天玄脉的苏稷却能轻易感受到细微的区别。
“这个女子,不简单。”
只见燕兰蕙开始舞起佩剑,普通的一劈一刺中牵动着天地玄气的变化,隐约间雷电玄气更是排斥着其他玄气,占据着周身的一方天地,将其变为了雷电领域。
晚秋即将入冬的风吹过燕兰蕙的发丝,裙带随着剑舞飘飞起来,没有佩戴纱帘竹帽的脸庞宛如当空的骄阳灿烂夺目,四周雷电的威压隐隐间将苏稷的心都拉扯了过去。
燕兰蕙的剑式更像是跳舞,仿佛这套剑法是专为女子所创,优美的剑舞充斥着令敌人胆寒的危险,顷刻间便能释放出来的雷电领域更是有引动九天神霄落雷的能力。漂亮的美人、优美的剑姿、两岸惬意的风光,宛如是谪仙下凡,苏稷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呆子,看啥呢?该不会是在占我师姐的便宜吧?”何琬儿站在二楼的船楼里,朝着苏稷喊道。
苏稷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燕兰蕙已经演示完一遍剑法,正站在原地朝着自己微笑,而自己却是看着她的模样失了神。发现自己竟如此失礼,苏稷不禁从脸到脖子都红了起来,引得不远处的何琬儿又是哈哈大笑。
燕兰蕙见得苏稷举止失措,说道:“小妹的剑法已经演示完,现在轮到苏兄了。”
听得燕兰蕙为自己解围,苏稷连忙提着湛卢走至船中,他可不想继续听见何琬儿说些什么怪话了。
客船在澜江急湍的水流下略有起伏,而船中的苏稷却是站的稳稳的。只见苏稷横剑在胸,随后便是一剑顺势划开,刺耳的破空声带起苏稷的下一招剑式。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层出不穷,令人难以找寻到出剑的破绽,待到敌人反应过来时,剑影可能已经将其逼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剑法是苏稷祖上传承下来,其名万象剑法,运使起来可以生出万般幻象,令人望而生畏。虽然不似燕兰蕙那般修玄的剑法,但是万象剑法却也是俗世望族传承下来的佼佼者,在剑式灵活变招上更胜一筹。
八尺有余的身高,略有微微发胖的脸颊,苏稷挥动着湛卢使出万象剑法,颇有一些出尘道仙的味道,让听闻动静出舱来的船头大声叫好。
船头六十多岁,在这澜江上来回也有大半辈子了,多少俗世间的青年才俊从他船上走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这般像神仙的人物。
“看公子相貌如此不凡,可是这天上星宿下凡?”
见着船头搭话,刚刚施完全部剑式的苏稷连忙上前回礼,回答道:“老丈见笑了,你看小子我既无仙法伴身,也无瑞兽相伴,哪里像神仙了。”
这时船楼上的何琬儿也来凑趣道:“老头,你信这呆子是神仙,还不如看那池塘里癞蛤蟆当皇帝来的准。”
船头轻叹一声,抽出自己的烟斗闷闷吸了一口,坐在桅杆下的小木凳上,说道:“我见公子和旁边的姑娘剑法凌厉,是有几分羡慕,不像我家那小子,读书不行,练武不成,如今在家无所事事,连在船上帮闲都懒得。”
见着船头说着家里的心酸事,苏稷和燕兰蕙也不好插嘴,只听船头继续说道:“不瞒二位,最近咱家那边是出了一些个怪事,家里头人丁虽多,但是个个都只会捕鱼行船的技能,对这事都无可奈何。这半月来见二位都不似凡人,是想请二位来老汉家里看看。”
听得老汉相求,又是所谓的怪事,那一般都是妖兽之类作怪,作为向道修玄之人,那定是不能放任这些个精怪作祟。
不待老汉话音落地,苏稷和燕兰蕙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默契得让趴在栏杆上的何琬儿一阵疑惑。
听得眼前两位应承下来,船头激动得站起身来,拉着苏稷的手对着二人连声感谢。
“二位仙人,马上船就能到村里了,有了二位帮忙,老汉家里定是以后不会再被那怪事骚扰了。”
说罢,一个船工急匆匆地走上船板,只听他朝着船头大声说道:“船头,咱村的码头到了,但是却有一条铁链横贯江面,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听闻,急忙走上船楼一侧的瞭望台上,只见远处依稀可见的码头上果然有一条铁链拦在了江面上,过往的船只如果不及时抛锚停在江边,恐怕都会被这铁链懒腰切断桅杆。
苏稷张眼望去,只看见有一人腿般粗的铁链隐约间似乎还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