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小镇,过往的行人摩肩接踵,中秋当天大人们都带着小孩出来购买他们日思夜想的小玩意,小摊贩们也极力推销着自己准备多时的货物。
一时间小镇的集市上充斥着小孩的哭闹声,摊贩的吆喝声,还有读书人结伴耍闹的嬉笑声,热闹得不得了。而此时的苏稷,正走在他们的中间,一旁的陆青筠脸上蒙了一层黑纱,挽着他的手,二人就这么游览起了民间的闹市。
清瘦的苏稷脸上平添一分沧桑的味道,笔挺的身姿带着破旧的道袍,背上背着放入剑鞘的曦和,头发束成马尾,颇有点少仙人游历人间的意味,更遑论一旁陆青筠眨巴着深邃动人的大眼睛,更是引得路过的读书人驻足不前。
一旁卖小泥人的摊贩见着穿着迥异但是却意外自然般配的苏陆二人,忙上前吆喝自己的小泥彩:“公子爷,公子爷,快来看看咱家的五彩泥偶,这可是祖上流传了百年的泥彩配方,曾经京城达官贵人的女眷逢年过节都会遣人过来收购的,买个送给你旁边的意中人吧,只要三十铜钱便可任意挑选一个,五十铜钱两个喽”
看着泥彩架上那一串的生肖、人偶状的彩色泥人,陆青筠停下了脚步,扯了扯苏稷的手臂,示意他挑上一款:“苏哥哥挑一个泥人送我吧!已经好多年没人送筠儿泥人了。”
拗不过身旁的佳人,苏稷停下来看着架子上的泥人,五彩的颜色也的确非常的鲜艳,但是却不如当年在皇城时见过的那般艳丽,眼前的泥人色彩还总是淡了几分。
再看泥人的形状,蛇鼠兔龙捏的有模有样,但是相比那时皇城,依旧还是型有余而细节不够。苏稷正准备随便挑上一支黄雀的泥彩送给陆青筠,却被架子末端的一对人偶吸引住了。
只见那对人偶一男一女,男的手中执着一把五色宝剑,一身华丽的五彩道袍,脚下踏着五彩祥云,面上波澜不惊,而一旁的女性人偶,却是一身墨绿对襟云纹袍,脚下同样踩着一片祥云,却是红艳的颜色,手里一把金黄宝剑,好不威风。
苏稷看着那根女性人偶颇为好看,转头正要问陆青筠,只见她一手拿住那根男性人偶,便付给了摊贩三十铜钱,然后将人偶递给了苏稷,道:“苏哥哥,小时候都是你送筠儿人偶,这一回筠儿买一个送你,看着这个五彩道仙的泥彩好看,就送你这个。”
一手接过陆青筠递来的人偶,苏稷指了指旁边的女人偶,问道:“那你要不要这个,我见这个也挺好看的。”陆青筠盯着那个女人偶一下,就摇了摇头,说不喜欢,便拉着苏稷往下一家小摊贩走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那支女人偶便被一只纤细的玉手拿起,摊贩见着有顾客,急忙上前,看到来人却深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名墨绿道袍女子,身姿婀娜,鹅蛋形的脸庞笑起来可以看出两个小梨涡,星眉剑目陪衬着高挺的鼻梁和一点朱红的嘴唇,直把小摊贩看的命魂颠倒。
“你这小贩,直盯着我师姐看干嘛?是不是不怀好意。”话音未落,小摊贩便被墨绿女子身后的声音硬生生还了魂,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女孩,也身着墨绿道袍,同样好看的脸蛋五官,却是带着一点婴儿肥。
看得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小摊贩连忙说道:“两位仙子看得上小的泥彩是小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支女人偶就送给仙子了。”
听闻小贩的回答,小女孩喜出望外,又开心地从架子上抽出一支蛮大的天王托塔像,朝着小贩囔囔着:“你只送我师姐不行,也要送我一支,我又不比我师姐丑呢!”看着这般霸蛮的小丫头,摊贩脸上露出苦笑,那托塔天王的泥彩可是他捏了一整个白天才捏出来的啊。
一旁的墨绿女子看见师妹这般无理取闹,脸上的一脸无奈,向着小摊贩赔了个不是,丢下两块碎银,也不要钱找,就拉着到处乱看的师妹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威胁道:“你要这么不乖,待会见到师父了,我便告诉她你这一路上提的那些蛮横无理的要求。”吓得小女孩马上闭上嘴老老实实被牵着向镇东的小客栈走去。
而另一边的苏稷,正被陆青筠拉着东奔西跑,一会看看漂亮的纸伞,一会又买上一串糖葫芦咬着,一会更是让苏稷抱着她挤进县衙门前广场看戏剧,看到精彩处还高兴的跳起来拍着手,如银铃一般清脆好听的声音引得周围的老少爷们纷纷关注过来,盯着这如小鸟一般活跃的陆青筠,当然更多的是盯着瘦高的苏稷看着。
感受到周围男子们眼里那如芒刺的妒火,苏稷的脸上仿佛有一万根阵在扎着他,不得不拉着陆青筠挤出显眼的人群,向人流不太多的市集码头走去。
秋天的水位低,水面又很平稳,来往的镇上富贵人家都喜欢租下一艘画舫在江上晃荡。苏稷拉着一脸不开心的陆青筠来到了码头边。
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一个个人影来回在大小各异的船头,仿佛回到当年过节,跟着父皇母后,带着陆青筠一起皇城的御花园湖上泛舟的时候。苏稷不禁心中有所触动,回头问着陆青筠:“天色也不早了,要一起坐一会船再回去吗?”
陆青筠点了点头,指了指一艘乌篷船,说:“那就这艘吧,看船工招揽了半天的生意也没人来。”
狭小的船舱挤进了两人,船工站在船头大呵一声,便摇着船橹驶入了江心。
小镇三面环绕着一条流入大海的大河,名唤澜江,这座小镇就坐落在澜江的入海口,所以又叫澜海镇,自古以来就是一座滨海大镇。苏稷身边紧紧挨着陆青筠,紧凑的船舱吹不进丝毫的秋风,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此时的乌篷船已经划到了船心,船工慢悠悠地划着,在广阔的江面上,这艘小船就像一叶枯黄的树叶,晃悠悠地。
走在街上尚还觉得正常,毕竟从小就是这么挽着手玩到大,但是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还是第一次,不透风的乌篷内只有一扇蒙着黑色帘布的小船,前后的木门都已关紧,为的是不让舱中的客人吹着江风,苏稷就这样和陆青筠挤在方寸之间,彼此的轻微动作都能很亲密地触碰到对方。
不知道是被不透风的船舱热的还是因为紧张,苏稷的脸上浮起了两抹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看着他这般糗状,陆青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和我回舒国吗?娶我。”
不知是因为太过安静还是早就想好,陆青筠突然就问了苏稷这么一句,让还在害羞的苏稷愣住了,他看着船舱的木甲板,上面有着明显老化的痕迹,暗褐色的木板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人,但是却依旧顽强地漂浮在广阔的江面。
苏稷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音讯全无的大哥,又想到了一路陪伴自己的曹景明和那些明知道自己是个废人都还要舍身将他救出城的御林卫,而自己,这几年来每天都要拼命修炼,每晚躺在没有任何铺盖的地面上锻炼体魄,那都为了什么?
苏稷越想,心里越气,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念到心头,就站起了身,他要和陆青筠划清界限。
苏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看到陆青筠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期待他能回心转意,跟着回舒国,毕竟镇北将军就她一个女儿,皇位最后都还是落在苏稷头上。
苏稷坚定的心又化了,就像春风吹过的水面。两人一坐一站,一哭一怒,正就不知如何收场之时,船身突然剧烈振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破出水面,伴随着船工一声惨叫,船顶的乌篷也被掀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苏稷抬头望天,倒吸一口凉气。一只巨大的大雕正盘旋在他们上空,双翼展开有数丈之长,头上生角,嘴里发出婴儿般叫声,爪上抓着还在流血挣扎的船工。
“是蛊雕!”苏稷马上认出了这头凶兽,那正是小时候曹景明经常和自己讲故事说到的这只雷泽妖兽,生于雷泽,藏于深水,以人为食,也不知为何就来到了澜江。
只见凶兽蛊雕一啄便将挣扎的船工头颅击碎,白红之物淌了满江面,然后从空中松开了船工的尸体,又用翅膀将尸体斩为两半。看见羽如钢剑一般的怪鸟,苏稷马上抽出了手中的曦和剑,挡在了陆青筠身前。
虽然苏稷知道自己铁定不是这头凶兽的对手,但还是潜意识中护在了陆青筠身前,就像小时候被狗追赶一般。
蛊雕盘旋在半空,马上就盯住了苏稷他身后的陆青筠,那散发着玄灵气息的女子对于这类以人为食的妖兽最有吸引力。
只见蛊雕一个俯冲,那如玄铁般坚硬的鸟喙伴随着极快的俯冲,眼看着就要将苏陆二人击个对穿,只听咣的一声,一抹青绿色的残影与鸟喙撞在了一起,迸起激烈的火花。
“妖兽,等你多时了,今日我定将你斩落江中!”
一阵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