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挣开双眼,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来,顿感神清气爽。一个翻越下了床,趴在屋门口往外瞧。
只见门被推开,绫子挎着餐盒走了进来。李安急忙回到床上躺下,又扮出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小安子!李安!”
先是绫子的声音在院中回荡,紧接着屋门便开了,绫子一身粉色衣裙,看着床上的病号,老半晌没缓过神来。
“原来是是绫子姐呀,你怎么来了?”李安有气无力的说,身子却挣扎着想要起来。
绫子立刻放下餐盒到了近前来,稳住了李安的肩膀,声音温柔的安抚:“别动了,别动了,安心躺着就好。我带了鸡汤来,还热乎着呢。”
绫子取出砂锅来,倒了一碗,其上果真冒着氤氲热气。
绫子耐心的吹温汤匙中的汤,送到了李安唇边。李安也乐得有人伺候他,心安理得的躺着,张嘴一口将汤饮下。别看范备平时唯唯诺诺的,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可经他手出来的食物都美味着呢!
李安吧唧了下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传遍了!现在慈雅府没有不认识你得了!”心疼之余,绫子眼角也有笑意,“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一只兔子搞成现在这幅样子,你说羞人不羞人啊!”
别猜了,肯定是沐五散播的消息。沐五这人果然还是没出乎李安的预料,这天还没黑呢,他的事已经世人皆知了。
“老太君也知道了?”
绫子点点头,又送了一口汤到李安口中,“就是雨太君派我来的。可把她老人家给心疼坏了,又是让我去瞻木峰领药,又是要我熬汤的。要不是宗主有事去找她,估计现在给你喂汤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说起这事来,绫子放下汤碗,取出一个青瓷的小瓶子,放在了桌边。
“雨太君说了,这是上好的疗伤丹药,只要你还剩下一口气,吃下这药,不出一夜肯定会活蹦乱跳。等喝完这汤以后啊,你就乖乖把药吃了,明天亲自去谢谢雨太君。我可真是嫉妒你,跟着雨太君少说也有十年了,还没见她这么关心过一个下人呢!”
说话的功夫,一碗汤就下了肚子。李安只觉得心里脸上都暖洋洋的,绫子用手帕为他擦去嘴角的污渍,起身收拾起碗筷来。粉红的影子在眼前不停的摇曳,好似误入了桃花林之中。
李安噘起嘴来,心中暗骂:这么娴雅且知书达理的女人怎么偏偏看上了外院那个臭小子呢?搞不懂,还真是鲜花配牛粪,猪挑白菜拱。
“你想什么呢?”绫子回眸一笑,手在他面前挥舞。
“我在想,如果你能当我老婆就好了!”这是实话,无半点虚假可言。他是真这么想的,这么一个娴雅懂事的小女人倘使嫁给自己,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怎奈何……
“想得美!”绫子莞尔一笑,“都这样了你的嘴还是不老实。等你长大了,我都成黄脸婆了,那时……你还肯要我?”
“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
“行了!等你长大了去山下寻个好人家的姑娘,那多好!目光可不能这么短浅。”
话送到了,也伺候李安喝完了汤,绫子垮起餐盒来准备离开。
“等会儿你就把药吃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好了。雨太君还等着你给她讲故事呢!”
李安目送着她离去,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做。就要这么一直躺到累了、困了才肯罢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色阴沉,似有下雨的迹象。
李安怒吼一声,爬起身来。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把头上的绷带挨个拆除,露出那张满是裂痕的脸。跟个石头人似的,入目心悸。
翻箱倒柜,他又找出了一身肥大的长衫罩在身上,扯下衣柜里那张黑布,把自己的脸包了个严严实实。扭了扭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身装扮,心中甚是满意。出了门,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就依靠着这身奇怪的打扮,先去厨房里吓了范备一大跳,按例向他讨要了一只烧鸡和一壶酒。趁着夜色下了山去,到黄威所在的山洞里的时候,已是午夜。对方收自己为徒,且毫不保留的将那《道韵天经》传授给自己,这让李安颇为感动。
他照例送来了烧鸡和酒,还有几样点心小菜。对方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别的不顾,一心扑在酒食上面。李安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性,自知多说无益,在洞口处默默的开垦自己的道基。
酒足饭饱之后,黄威吸吮着满是油污的手指,盯着李安看了许久。
等李安到达极限睁开双眼以后,他才拿起酒壶来,美美的喝了一口。
“如何了?”黄威问。
“一点进展都没有,别说是光了,就是个小火星子都没见到过!”李安摇头叹气,一天过去了,他依旧毫无进展。
“修道之初,无功而为是在所难免的,最重要的还是心性,只要保持一颗平稳的心,水流潺潺,早晚会汇成海的。”
李安点点头,“您看以我的天赋,什么时候可将《道韵天经》的第一卷修至圆满呀?”
黄威转了下眼珠子,伸出来五根手指。
“五年?”
黄威摇头,“五十年!”
李安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这么长时间?”
“《道韵天经》可不是寻常的典籍,五十年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当年邢朝阳可是足足练了六十八年才将第一卷圆满,五十年你要是能修完,那就是天赋最顶尖的天才了。”黄威丝毫不给他面子,现实的回答。
“到时我都成老头了!”
“什么话,修道路漫漫,五十岁才算是堪堪入门的小学生,你到底懂不懂啊!”
“是,您教训的是。”
怪不得,雨太君这老妖怪活了五百年了,依旧年轻靓丽。而且看各山的态度,加上宗主的卑微,估计雨太君的确是功力深厚的老妖怪。
离去之际,黄威嘱咐他,也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修炼《道韵天经》之上,第一卷中有两门法术。抽空也将那两门法术好好研习一番,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向自己请教。
还有,明天早些来,不要烤鸡了,想换点花样。
酒,要两瓶。
回去的路上,李安热血沸腾。终于有机会学那些上天入地,大杀四方的法术了。
就跟书里说的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指头动一动,天地都要抖三抖,何其畅快。
越想越兴奋,越琢磨越是入迷。
半山腰的空地上,李安放下了餐盒,手痒难耐,钻研起那部《道韵天经》来。
这事说起来也有点神秘,黄威从头到尾都没给自己看过那部《道韵天经》。只是那道音响起的时候,第一卷的入道篇就印刻在了脑子里。字字清楚,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内容一样,只是突然间又记起来了。
吾二十七岁之时,得一印法残卷,名曰:三才,甚是喜欢。可这印法有头无尾,我苦心钻研二百余年,修修补补,终是将其补全。今日来看,已是面目全非,却深得我道。
今日更名三虚。
印法有三,太天地,三生千万,不竭不散,全靠修此印法者的悟性,万望珍重。
不愧是撰写经典的传道人,说话都那么有味道。从头到尾浏览了几遍,将其中关键的点熟记以后,李安也就操练起来了。
太天地三印,当然要从最简单的地字印学起。
手捻成诀,撩动神魂。诀化为印,震慑天地。
地字印修至大成,可湮灭一方小天地。
李安也想象着那场面:手搬起一方星辰,直接将万物碾碎。那份威武,何等的热血。
理想美好,现实却残酷。
李安手起之时,捻起的却是一个娘娘们们的兰花指。所谓的“地”字印却并未出现,他只是单纯的回归本性罢了。
一次未成,李安也不气馁,又连续做了好几次尝试。最终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那场面怪异不说,实在是叫人恶心干呕,身为当事人的李安也被自己彻底恶心到了。
“怪了,按他记载的说,这印法明明那么有气势,为什么到我手里反差这么大呀!感觉自己不像是要去江湖大干一场,反倒像是要净身去宫里大干一场。这可不对!”
他挠着头发,想不出问题的所在,又一次次的开始了练习。
大半夜里,翳云密布,四周可见度极低,不时有风起,吹在脸上冷冷冰冰。
李安的动作大开大合,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满头是汗,累得气喘吁吁。在他看来,肯定是自己的气势不够,气势不够的原因是因为力道不足。所以……他现在累得跟个孙子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这比劈柴挑水可累多了,我得歇一下。”
正嘀咕着呢,远处传来脚步声音。
“谁?”
李安警觉,循声看去。
脚步声止,对方也抬头看向自己。
互相打眼一望,虽然四周漆黑一片,视力大大受损,李安可是看清了那人。
正是这九道山的宗主——风亦扬。